我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张起灵己经起来了，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披衣下床，推开房门，看见他正在院子里练拳。
晨光熹微中，他的身影如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独特的美感。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不忍打扰。
最后一式收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
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吵醒你了？”
他问。
我摇摇头，递过毛巾：“习惯了。”
他接过毛巾擦汗，我注意到他左手手背上有一道新的划痕，不深，但渗着血丝。
“手怎么了？”
我皱眉。
他看了一眼，不以为意：“练拳时不小心。”
我转身进屋拿出医药箱，拉他在廊下坐下。
消毒、上药、贴创可贴，动作一气呵成。
这些年处理各种伤口己经成了本能。
“下次小心点。”
我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他“嗯”了一声，任由我摆弄他的手。
清晨的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下来，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处理完伤口，我正要收起医药箱，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腕。
“吴邪。”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
“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松开手：“没事。”
我知道他有话没说，但我不急。
这些年我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给他时间。
早饭是白粥和咸菜，胖子一边吃一边抱怨太清淡。
“天真同志，咱们能不能改善下伙食？
天天清汤寡水的，胖爷我都瘦了。”
我瞥了他一眼：“昨天那只烧鸡大半都进了谁的肚子？”
胖子讪笑：“那不是正在长身体嘛。”
张起灵安静地喝粥，嘴角却微微上扬。
我喜欢看他这样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是冰雪初融。
饭后，我们按计划去镇上。
胖子非要跟着，说要去买最新一期的《男人装》。
雨后的山路有些泥泞，张起灵走在我前面，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
我知道他是怕我滑倒，这种无声的关心让我心里暖暖的。
镇子不大，但很热闹。
集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我们先去米店买了米，然后去鱼市。
张起灵挑鱼很在行，总能选出最新鲜的那条。
“可以啊小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胖子拍着他的肩。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默默把鱼装进篮子。
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在失忆的那段时间里，他做过很多不同的工作。
也许其中就有在鱼市帮工的经历。
买完鱼，胖子首奔报刊亭，我和张起灵在街角等他。
阳光很好，洒在青石板上，暖洋洋的。
“要不要吃冰粉？”
我指着不远处的小摊问他。
他点点头。
我买了两碗，加了花生碎和葡萄干。
我们站在街边吃，甜丝丝的，清凉解暑。
“很久没这样了。”
张起灵突然说。
“什么？”
“像普通人一样逛街。”
他看着碗里的冰粉，“很舒服。”
我心里一酸。
是啊，对他来说，这样平凡的生活是多么难得。
回去的路上，胖子喋喋不休地说着杂志上的内容，我和张起灵安静地听着。
快到村口时，天空又飘起了细雨。
“又下雨了。”
胖子抱怨道，“这鬼天气。”
张起灵从背包里拿出伞，撑开，自然地倾向我这边。
胖子见状，夸张地捂住眼睛：“哎哟喂，胖爷我还是自己跑回去吧，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真的冒着雨跑了。
我和张起灵相视一笑，继续慢慢往前走。
雨丝细细密密的，在伞面上聚成水珠，又滑落。
我们的肩膀偶尔相碰，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小哥。”
我轻声叫他。
“嗯？”
“以后我们经常来镇上走走，好不好？”
他转头看我，眼神温柔：“好。”
回到家时，胖子己经生好了火，正在厨房忙活。
见我们回来，他嚷嚷着：“快快快，胖爷我露一手，让你们尝尝正宗的西湖醋鱼。”
结果鱼下锅时油溅得到处都是，胖子手忙脚乱，最后还是张起灵接过了锅铲。
晚饭很丰盛，有鱼有菜，还有胖子从镇上带回来的烧酒。
我们围坐在桌前，窗外雨声淅沥，屋内灯火温暖。
“来，为我们平淡的小日子干一杯。”
胖子举起酒杯。
我和张起灵也举杯。
三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刻，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谜团，什么宿命，都比不上眼前这顿简单的晚饭，这个雨夜，和身边的这个人。
饭后，张起灵去洗碗，我和胖子在客厅下棋。
胖子棋艺很臭，还总是耍赖，但我乐意陪他玩。
“天真，你看小哥。”
胖子突然压低声音，朝厨房方向努努嘴。
我转头看去。
张起灵站在水池前，背影挺拔，动作从容。
水声哗哗，伴随着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怎么了？”
我问。
胖子落下一子，声音很轻：“他现在像个活人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从前的张起灵总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而现在，他终于落地了。
下完棋，胖子打着哈欠回房睡了。
我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张起灵把洗好的碗一个个擦干，放进碗柜。
他的动作很仔细，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需要帮忙吗？”
我问。
他摇摇头，把最后一只碗放好，转身看我：“去散步吗？”
雨己经停了，月亮从云层后露出半张脸。
我们沿着村后的小路慢慢走，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天的闷热。
走到小河边，我们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河水哗哗流淌，映着月光，像一条银色的带子。
“吴邪。”
张起灵突然开口。
“嗯？”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最近总是做梦。”
“噩梦？”
“不是。”
他摇摇头，“是很好的梦。”
我等着他继续说。
“梦见我们在这里生活，很久很久。”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梦见你老了，头发白了，但还是会对我笑。”
我的心猛地一颤。
“那不是梦。”
我轻声说，“那是我们的未来。”
他转过头来看我，月光照进他的眼睛里，清澈见底。
“嗯。”
他应道，然后轻轻握住我的手。
河水在我们脚下流淌，永不停息。
就像时间，就像生命，就像爱。
我知道前路可能还会有风雨，但没关系。
只要有他在，哪里都是家。
这一刻，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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