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她每天早晚都去小区快递点,打听有没有送人大录取通知书的快递员。
“又去快递点?
盼通知书盼疯了?”
母亲的声音从阳台飘过来,带着尖酸气儿,眼睛死死盯着沈玉的背影。
“我跟你说,学费生活费我们一分不出,你要去人大,自己想办法!”
沈玉脚步一顿,没回头——自从志愿提交后,母亲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破掉的手机还给她,改用学费拿捏。
饭桌上要么冷暴力,要么翻旧账。
“你少说两句吧,孩子也不容易……”父亲在厨房剥蒜,声音压得低低的。
前几天他偷偷查了人大的排名,知道那是顶尖大学,心里其实有点动摇,可架不住张艳敏天天在耳边念叨。
“不容易?
她走了沈飞怎么办?”
沈母冲厨房喊。
“去年沈飞上高中的两万多学费,你跑运输半年才能凑够!
现在她倒好,要去京市花大钱读书,拿来的学费?
她三姨说了,师范毕业能帮沈玉在合城介绍家庭条件好的对象,多好啊,就她不知好赖!”
沈玉躲回房间,锁上门才敢喘气。
摸出公交卡,彩票还藏在卡套里,这几天她反复确认过兑奖流程,还偷偷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了母亲的作息:每周三上午 9点到 11点,张艳敏会去菜市场买一周的菜,还要去小区门口的药店给沈飞买维生素,给父亲买降糖药。
而父亲通常不跑车的时候,都在睡觉或耍手机。
7月 10日,周三,早上 8点 50。
门厅传来母亲交代沈父声音:“我去买菜,你在家看好沈玉,别让她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她能跑哪儿去……”父亲的声音带着敷衍。
等门“哐当”关上,沈玉瞬间弹起来,从衣柜最里面翻出一件去年母亲忘记丢掉的连帽长袖,里面套上短袖,戴防晒面罩,从母亲挂在门口的钱包里偷出自己的身份证塞进公交卡套,和彩票叠在一起,揣进贴身的衣兜,等领完奖就把这件外套丢掉。
父亲还在睡觉,沈玉放轻动作,拎着门口的垃圾袋悄悄出了家门,顺手丢掉垃圾。
体彩中心离家不远,快走15分钟左右就到了。
省体彩中心的玻璃门很亮,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微笑接待:“您好,办理什么业务?”
“兑奖。”
沈玉声音压得低,从衣兜里掏出彩票和身份证,指尖还在抖。”
工作人员接过彩票,接下来的流程比她想的顺利:签兑奖确认单、领奖申请表、核对身份信息、捐款……半个多小时后,工作人员把一张纸质支票递过来:“您本次中奖88注头彩,每注3000万,合计26.4亿,扣除20%偶然所得税,再扣除按您个人意愿捐助公益事业的500万,最终还剩21.8亿,这是支票,请您60个工作日内尽快去银行兑现。”
接过支票小心的用试卷的透明薄膜夹好,又藏在衣服的最内层,确认在腰上不会掉、不会被汗水浸透,才低着头快步离开体彩中心,又在地铁站的卫生间脱下长袖外套丢弃。
时间紧,得赶紧回家。
回到家时,母亲还没回来,赶紧把身份证塞回母亲的钱包,通知书没到,现在被母亲发现身份证拿走了,她连家门都出不去。
赶紧回到房间,把支票从衣服里取出来小心翼翼好。
刚收拾完,沈母就拎着菜篮子进来,扫了眼沈玉:“你刚才去哪了?
我回来时没看见你。”
“去楼下丢垃圾顺便转了一圈。”
沈母没怀疑,把菜往厨房放,嘴里又开始念叨:“我刚才在菜市场碰到你李阿姨,她女儿考了本地师范,昨天己经收到通知书了,人家孩子多省心!
哪像你,非要折腾去外地……”沈玉没听,心里全是那张藏支票,拿到通知书,再找机会去银行办卡兑现,离开这个家。
接下来依旧是每天早晚都要去小区快递站。
最近去快递点母亲都要跟着。
7月 15日那天,沈玉刚走到快递点门口,就看见一辆邮政快递车停在小区门口,快递员手里拿着印有人大 logo的通知书!
她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刚要跑过去,手腕突然被母亲攥住。
“你跑什么?”
“我告诉你,通知书就是来了,我也能给你撕了!”
用力挣开母亲的手,往快递员冲:“故意损毁通知书是犯法的!”
沈玉几步冲到快递员跟前,急切的询问:“请问人大通知书是给沈玉的吗?”
快递员看了下手里的通知书:“是沈玉同学的人大录取通知书,请出示证件核对身份信息。”
沈母冲了过来:“我是她妈!
这快递我替她收!
身份证在这!”
沈玉声音发颤却坚定:“这是我的通知书!”
快递员看了看两人:“必须核对身份证后由本人签收,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趁母亲没缓过神,沈玉嗖的一下抢走母亲手中的身份证递给快递员核对。
核对后把快递送到沈玉手里:“同学恭喜你,在这里签收一下,身份证自己收好。”
沈玉赶紧签完字,把通知书和身份证抱在怀里,转身就往家跑。
回到房间,锁上门,沈玉才敢打开通知书——红色的封皮上印着人大的校徽,里面夹着录取通知书、入学须知,还有一张学校发的,用来存学费的银行卡。
她摸着通知书,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多年的努力,终于没白费。
得想办法先把支票兑现,不然连去京市的路费都没有。
门外传来母亲的砸门声:“沈玉!
开门!
把通知书给我交出来!”
赶紧把通知书和身份证藏进书桌最底层,对着门喊“通知书我不会给你,我去人大的决心也不会变!”
话音刚落,骂声混着拍门的“砰砰”声,震得门板都在颤:“反了你了!
你个白眼狼!
我告诉你,休想我给你一分钱,我看你怎么去京市!”
母亲的谩骂混杂着父亲的劝阻:“艳敏!
邻居听见不好看!”
“好看?
她要跑去京市才难看!”
沈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停手。
“她拍拍屁股走了,沈飞以后怎么办!
我们老了怎么办!”
死死抵着门,指尖攥得发白,后背也绷得发紧。
砸门渐渐声停了,母亲带着哭腔的抱怨和父亲的劝说:“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犟……人大再好,能有家里好?
她就这一个弟弟啊!
帮他怎么了?
我这是为她好啊……行了,别骂了,硬拦也没用,这丫头现在翅膀硬了,咱们拦不住……拦不住也得拦!”
“她要是走了,以后谁帮衬沈飞?
咱们俩就这点本事,哪供得起沈飞啊!”
母亲最在意的永远是弟弟。
父亲叹了口气:“要不……咱们办个升学宴?”
“咱们请亲戚们都来,到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她表个态,以后咱俩的养老,还有她弟的学费……,而且升学宴收的礼金,刚好能给沈飞攒着报补习班,这不一举两得?”
门外,母亲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她拍大腿的声音:“对!
就这么办!
明天我就去跟她三姨说,让她帮着通知亲戚!”
“她就这一个弟弟,不管弟弟、不管爹妈!
到时候看她哪还有脸去人大!”
父母不仅要用亲情和面子绑架她,甚至想拿她的升学宴给弟弟攒钱。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应该是父母去商量办升学宴的细节了。
沈玉走到书桌前,把通知书拿出来,小心地放进书包最底层,又用几件旧衣服盖住。
——她得把通知书和支票都护好,这是她逃离这个家的希望,这几天还要找机会拿通知书去办迁户……等迁户手续下来就可以走了,沈玉,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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