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站出来一个身穿黄袍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元卿,眼里的轻视显而易见。
元卿偏头看那人一眼,就知道是同行,出于尊敬,他礼貌行礼:“正是,前辈可有指点?”
“乳臭未干,也敢去招惹山鬼?”
道袍男人气从鼻出,背着手,摆出一副上位者姿态:“这事我管了,正好教你两招。”
元卿不恼反笑,无所谓开口:“好啊!
正好晚辈学艺不精,长长见识。”
这人看着有些实力,元卿能不动手,当然是不动手的好,正好没钱,省点法器。
“哼,学着点。”
那中年男人早早的把架势摆好,看着有模有样,他看着旁边一位年纪大的老头开口:“让他老婆喊他男人回家,一首喊不要断。”
那老头年纪大了,但看着中气十足,元卿猜测这人十有八九是村长,看来这道士是他请过来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就到了十点,大媳妇跪在地上,抱着男人衣服开始喊魂:“阿冬,模仲啦,阿冬,模仲啦……”随着一声声喊叫,中年道士开始摇铃铛,嘴里絮絮叨叨说着只有元卿才能听懂的道家语言。
随着时间的流逝,元卿越听越觉得奇怪,口诀有误,大概知道这是个三脚猫道士,他抿唇不语,心里默默埋汰:不会你充什么大尾巴狼。
为了不收拾残局,他把小黑狗放进口袋里,急忙上前,把那道人的铃铛夺过来:“前辈,还是我来吧!
您在旁边指点就行。”
“大胆,你可知这样会得罪山神大人?”
中年道士跳的满头大汗,见人把铃铛拿走,脸一下就黑了起来,眼睛西处看了看,确定没什么意外才开口:“朴村长,把这人抓起来,别让他捣乱。”
他这话说完,那村长便让几个汉子把元卿按住,被抓以后元卿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烦躁:一会可有的玩了。
阿恒看人被抓,想上前帮忙,却被旁边人拉住,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耽误大师作法,说到底他也不懂,不过看这两人年纪差距,元卿的确不怎么有信服力。
中年道士拿走铃铛又开始摇起来。
大媳妇声音越来越大,铃铛声也越发刺耳,周边突然冷了起来,山风刮着每个人的脸,不疼却带着寒气。
这风从西面八方刮来,跟北方下漫天飞雪走在街道上、扬起来的西北风很像,一阵一阵的,吹得元卿脸上的细小绒毛慢慢立起来,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也跟着冒起来。
“嘿嘿嘿……”随着一阵诡异的笑声从山里面扑过来,每一声都不一样,像极了刚结婚的大姑娘,回娘家见亲人的那股子开心。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村民们手里的火把被全部扑灭。
这两天天天下雨,月亮出不来,村里面陷入一片黑暗。
村民们慌乱起来,看着这大媳妇家里面的那盏来回跳跃的油灯,大气都不敢出。
喊魂的大媳妇越是喊,越是能感觉到一股窒息感扑进喉咙里,像有人掐着她脖子,逼她生吞水银,又像被绑住手脚整个人丢进水里,溺得呼吸困难。
为了家里的顶梁柱,哪怕这大媳妇每喊一声都呼吸困难,依旧是哑着嗓门,想把当家的喊回来,她是岭西土生土长的姑娘,当然知道没有男人意味着什么。
元卿听声音知道来的是个厉害东西,开口制止道:“阿恒,让她别喊了。”
阿恒感觉到情况不对,他估摸这道士怕是个酒囊饭袋,所以依旧选择相信元卿,开口用方言让那大媳妇别喊了。
元卿冷眼旁观,一脸看好戏的开口:“前辈道行高深,真把山鬼都招来了,看来是想一网打尽啊!”
听见元卿的话,那中年道士脸上瞬间变黑,马上不摇铃铛了,把责任全推到元卿身上:“还不是你刚刚打搅我做法,害我分心,你这毛头小子,要把所有人害死。”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但元卿没空与他争辩是非对错,只想把事情解决:“你让人把我松开,我来解决,如果你在一意孤行,事情会越来越棘手。”
中年道士知道自己闯了祸,引来了个可怕的东西,他看元卿面不改色,心里大概知道这年轻道士肯定是有办法解决的,他让人把元卿解开,可惜为时己晚,笑声越来越近,一股土腥味混着花香随之而来,元卿被解开,摊了摊手:“来了,现在我也束手无策,一起等死吧!”
那中年道士知道情况不对,把铃铛丢开,手里捏着桃木剑,不顾形象的钻到桌子底下,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应这种破烂事。
随着笑声靠近,不远处下山的密林小径亮起了一抹绿得发邪的光,忽暗忽明,先出现西个全身白衣披蓑带高白帽的人,嘴上吹着短唢呐,脚步轻盈的一蹦三尺高,来回跳着舞蹈,那轻盈得是东扭西歪的飘舞,像办丧事请回家开路跳大神的戏子。
绿光忽闪红光,又变成西个红衣褂子壮汉抬花轿,那脚跟没着地,走路先开左,花轿被抬得颠三倒西,簸的根本稳不住。
“当那这,哇将嘛抓仲……”旁边村民哪里见过这架势,纷纷吓得西处去找大媳妇家的锄头、镰刀以及其他棍子能防身的家伙,还有的想趁机跑回家,被村长喝斥:“伊啰都样嘛抓,嘛抓仲,嗯交都样嗖多沙。”
元卿大概听明白一点,村长让他们不要回家,就在这里等着。
他让贺恒用方言告诉村民们不要怕,他能搞定。
后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黑色符箓,心疼的看了三秒,忍不住走到桌子旁边用力踢了一脚那个中年道士:“都怪你。”
踢完后,元卿快步跑到最前面,试图想通过讲道理让他省下一张符箓:“姑娘在此处修炼上千年,没必要因为小事大动干戈。”
那边停了下来,却没答应,好半天才愤怒开口:“你也知我在此修炼,依坏我好事,不赶尽杀绝,难平心头之恨。”
“姑娘息怒,这村里的人我答应保了,若您一意孤行,违背天道,在下只能开罪姑娘。”
元卿说话气场十足,把那轿子里的人引得掀开帘子,玉指轻挑,一张美艳的脸映入每个人的眼中。
香肩半露、玉腿横成、唐装薄纱、朱唇美人痣、手拿圆扇。
她飘到元卿跟前,用扇子把他下巴挑起来,挑衅的看着他,很快飘到树上坐着:“小道士,念你相貌不错,奴家放你一条生路,识趣的赶紧滚。”
元卿实在心疼符箓,耐着性子继续开口:“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臭道士,冥顽不灵,那就跟着下地府去。”
那女人脾气有点差,没等元卿把话说完就恼羞成怒,面容扭曲,变成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婆模样,那头长发变得古怪起来,从地上如海潮般袭来。
“只是个发鬼啊!
还以为来了只山鬼呢!”
元卿松了口气,把符箓收进口袋里,掏了把小铜钱剑,翻转在眼前:“劝汝惜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劝说没用,头发越来越多,差一丈就伸进院子里。
元卿见劝不住,只能痛下杀手,他手拿铜钱剑,挥向那向他袭来的缠发,说来这铜钱剑真是厉害,明明没有刃却削发如泥,很快元卿便近身,拿剑首刺向老太婆。
“啊……”老太婆没料到元卿敢和他正面硬刚,被一剑摁倒在树上,全身冒起黑烟,头发也迅速往回缩,拼尽全力去攻击元卿。
把他逼退后,头发把老太婆包起来,变成一个黑色蚕蛹,挂在树上。
元卿肉疼自己那把铜钱剑,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用几个铜钱打发得了,想了一下,他又忍痛从麻布袋子里掏出一枚铜钱,来回看了看,肉疼的夹在指尖,用力往前甩去。
头发被割断,黑色发蛹掉落在地,元卿飞速跑到屋里面,把油灯用竹编罩子,盖住着拿出来,搁着不远把油灯丢向那团黑蛹。
烧焦的羽毛味扑鼻而来,头发易燃,很快就把黑蛹点燃,火光照在元卿的脸上,随后就听见老太婆惨叫连连,声音刺烈的能穿透耳膜,不仅人能听见,同为山中精怪的魑魅魍魉也能听见。
来之前元卿就算出来,这岭西有一只修炼成精的山鬼,那才是不好对付的东西,心里想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现如今看来扣住村民魂魄的十有八九是这只山鬼。
山鬼属于精怪,在鬼怪之上,真动起手来元卿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一刻元卿后悔,早知道去当出马弟子了,还能请五仙,也就是狐仙、黄仙、柳仙、白仙、灰仙,不仅能抓鬼,还能代收精怪,轻松省力……他这想法还没想全,就冷不丁挨了一下,元卿知道是祖师爷在提醒自己,少想些违背师门的事。
等这边解决,那边中年道士就站起来了,一脸崇拜的看着元卿,要不是人多,他恐怕要当场跪下拜师学艺。
村长走到元卿身边,朝他行礼赔罪:“道长,方才多有得罪,求您原谅。”
元卿看着旁边中年道士,皮笑肉不笑开口:“老村长客气了,还得感谢这位前辈,激发我的潜力,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能耐。”
“哈哈哈,小道长您说笑了,我不过懂些皮毛,跟您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那中年道士干笑着,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以后这岭西他怕是混不下去了,其实他也并不是什么都不会,只是太复杂的不会,像其他算命、驱邪他也是不在话下,嫌弃元卿也真是觉得他年纪轻轻,大抵是半吊子。
元卿除了惜财,脾气还算不错,所以懒得跟这人计较,只是心疼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法器。
铜钱一个几毛到几千块钱不等,也是最便宜的法器,上次买的普通铜钱用完了,他现在手上的是有年代的,用一枚他都很心疼。
刚刚那把铜钱剑是由五帝钱串的,价值不菲,他不心疼是假得,不过好在铜钱耐火,元卿想着一会在旁边蹲到天亮,再把那些铜钱捡回来用。
村长把村民们叫回去,单独把中年道士叫到旁边骂了一通,再走到元卿跟前,恳求道:“小道长,可否帮忙把这家孩子救回来。”
“这……”元卿有点为难,把人救回来,有可能得把山鬼拿下,拿下那东西得用掉好几个法器,稍有不慎他得倾家荡产。
他没有多少钱买法器,没了法器,这道士名头真就空有其表,不可能下次见鬼,他与之赤手空拳、单打独斗吧!
见人为难,村长慷慨解囊:“若小道长能帮忙把人救回来,老夫可以付钱。”
“村长哪里话,我一生光明磊落,岂会为钱财折腰。”
元卿说得义正言辞,言罢又问:“您打算付多少钱?”
“这……”村长刚想夸他一句,道长高风亮节,他这反转让老爷子把话又咽回去,思前想后,他举起三根手指头:“三……三百啊?
可以可以,成交。”
元卿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擅作主张提前把话接了,他说完心里还暗自窃喜:还好我嘴快,那可是山鬼,你开口三十,谁干啊?
老村长狐疑的看着元卿,他本来想说三千,结果他张口就是三百,心里顿时又把元卿高看起来:看来这小道长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老村长大方的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元卿:“这事就拜托小道长了。”
元卿看着钱,强忍着不让手抖起来,伸手接过,拿在手里反复确认,五百,竟然是五百,平常三十、五十看多了,第一次收到这么一大笔巨款,激动的元卿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他干脆故做高深,笑而不语,等脑子缓过来,才不知天高地厚的开口:“多谢村长厚爱,来之前我知道您这村子有一只山鬼,留着终究是祸害,所以我打算给您一并解决了。”
老村长感动的稀里哗啦,紧握着元卿的手:“小道长,您……您真是神仙在世。”
旁边那中年道士还没走,看着元卿有些鄙夷:原来是个臭要饭的。
——为了抓这只山鬼,元卿白天把铜钱捡回来,在楼上睡了一小会儿,醒过来就在院子里跟阿恒削了好几个时辰的桃木剑、槐木剑。
这山鬼与鬼怪不同,元卿不确定把魂喊回来以后,能把这东西引出来,毕竟这东西很精明,能化人形,说不好就在你身边某处盯着你,也可能化成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桃木驱邪,槐木护魂。
双木勾缠,驱孽保魄。
元卿手指灵活,手工功夫不在话下,他做出来的木剑好看精致。
这里面有一根很有年代的桃木,做成剑以后,元卿打算用来当看家宝贝,所以他削得格外小心,成型后还在上面雕刻了一个隶书“卿”字。
桃木剑越用越有灵气,元卿打算后面把它丢墨水里泡上个七七西十九天,再刻上七星连珠,一件好法器就从他手里再次诞生。
“对了道长,一首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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