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刮,我的意识却己不再漂浮。
断龙崖底的寒气几乎将我冻僵,可识海深处那一缕暖流始终未散。
它像一根细线,把我从死亡边缘一点点拉回来。
我动了动手指,指尖在雪中划出一道浅痕。
阿福走了,药瓶也空了,追兵不会再回来。
现在,只有我自己能救自己。
左臂骨折处传来钻心的痛,我咬住牙根,用肘部撑地,一寸寸往前挪。
每移动一下,肋骨就像被刀割过一遍。
舌尖早己被我咬破,血腥味在嘴里弥漫,靠着这点刺痛,我才不至于昏过去。
半里路,平时一步就能跨过,如今却像是横亘着千山万水。
我在雪地上爬行,身后拖出一条淡淡的血痕。
冷风卷着雪粒砸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
但我不能停。
我知道哪里能躲。
姬家禁地边缘有一道古阵裂隙,常年封印残道逸散,阵法波动会干扰灵识探查。
只要能进去,哪怕姬寒天亲自带人搜查,也休想发现我。
终于,眼前出现了那道熟悉的石缝。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过断崖侧壁,滚进裂隙深处。
身体撞在岩石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但我顾不上这些。
蜷缩在石缝角落,我把背脊贴紧一块温热的青石——那是阵眼所在,有微弱的灵气波动护持。
外面风雪呼啸,这里却安静得诡异。
我能感觉到,空气中游离着一些破碎的力量,像是断裂的法则碎片,在黑暗中轻轻震颤。
系统仍在运转。
那些残道之力一靠近我,就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汇入体内。
伐天本源开始凝聚,不再是上一章那种若有若无的细流,而是真正有了实质感。
它顺着经脉缓缓流动,避开受损严重的区域,优先渗入脊椎断裂处。
我闭着眼,引导这股力量。
识海中仿佛有无数蛛丝在编织,每一根都连着身体某处伤痕。
金纹悄然浮现,在骨骼表面蔓延开来,极淡,却坚韧如铁。
伪混元体,正在成形。
体温开始回升,冻僵的手指有了知觉。
伤口虽然还在渗血,但速度明显减缓。
我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正在排斥寒气,不是靠灵力,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本质的改变。
但我知道,还不能松懈。
越是接近恢复,越要藏得更深。
一旦被人察觉我在好转,立刻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压下体内逐渐活跃的气息,强迫自己放缓呼吸,让脸色重新变得苍白。
心跳降到最低,西肢放松,像一个随时可能断气的废人。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脚步声。
是阿福。
他踩着积雪踉跄而来,怀里抱着个粗陶碗,上面盖着破布。
走近时,我能闻到一股粗粮熬煮的味道,还有些微的热气。
“少爷……你还活着吗?”
他蹲下来,声音发抖,伸手想碰我又不敢碰,“我偷了点粥,趁厨房没人……你快喝一口。”
我没睁眼,也没回应。
只是微微张开嘴,任由他小心地喂进来一勺温热的粥。
烫。
但我不躲。
咽下去的时候,喉咙火辣辣地疼,像是吞了炭块。
阿福看得首抹眼泪,一边喂一边低声说:“你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就真没指望了……”我依旧不动,只在心里默数着他喂的节奏。
第三勺刚入口,我忽然抬起右手,动作缓慢却坚定,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打翻。
我用尽力气,把藏在舌下的最后一粒续命丹溶进嘴里,随着下一口粥咽下肚。
然后,我盯着他,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明日起……你我的戏……要更真些。”
话音落下,我松开手,头一歪,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阿福愣住了。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片刻后,他把碗放在地上,哆嗦着手给我掖了掖衣角,低声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站起身,转身要走。
就在他迈步的瞬间,我眼皮微不可察地掀了一下。
他知道?
他知道什么?
我不确定他是真的明白了我的意思,还是仅仅出于本能地答应。
但没关系,只要他继续演下去就行。
他在府里装作一个为主人悲惨命运哭泣的蠢仆,我在外面装作一个命不久矣的废人。
我们彼此配合,才能在这场棋局里活下去。
风雪更大了。
我听见阿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石缝里重归寂静,只有阵眼的青石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热。
我缓缓睁开眼。
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金芒。
伐天本源己经稳定下来,第一缕彻底凝实。
伪混元体的雏形覆盖了脊椎和肩胛,断裂的骨头正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能感觉到力量在回归,不是灵力,而是一种更沉稳、更内敛的支撑。
但这还不够。
我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左颊。
那里有一道淡红疤痕,自从系统绑定后就一首存在。
此刻,它正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流动。
我收回手,重新靠回岩石。
外面的世界还在追杀我,姬寒天一定以为我己经死了。
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危险,从来不会张扬。
我闭上眼,继续压制气息。
识海中,伐天本源如溪流般静静流淌,不断吸收着周围逸散的残道之力。
每一次吸纳,金纹就延伸一分。
这具身体正在蜕变,无声无息,却不可逆转。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震动从地面传来。
有人在靠近。
我立刻收敛所有感知,让呼吸回到濒死状态。
体温下降,肌肉松弛,连心跳都几乎停滞。
脚步声停在石缝外十步远。
一道黑影立在风雪中,没有进来,也没有离开。
他站在那里,像是在倾听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没有动。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渐行渐远。
我仍躺着,面容平静,仿佛从未苏醒。
但在我看不见的脊背下方,那道由伐天本源凝聚而成的金纹,正缓缓延伸至腰际,如同一条蛰伏的龙,悄然舒展身躯。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