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止行!
躲开——!”
我,陆止行,前世最大的滑铁卢,就是没在退役申请上签下我那帅得人神共愤的大名。
不然我现在应该在夜市支个烧烤摊,左手烤腰子,右手蒜蓉蚝,而不是在枪林弹雨里,被我的逆徒江烬野像扛一袋面粉一样甩在肩上,体验这免费的人体过山车。
“江烬野你放我下来!
你这属于虐待教官!”
我头晕目眩地抗议,胃里翻江倒海。
低烧让我的额头滚烫,但更烫的是那股莫名的羞耻感——想我陆止行纵横沙场十几年,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闭嘴。”
他手臂肌肉绷紧,稳得像铁钳,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再乱动,我不介意用精神触梢让你暂时‘安静’一下。”
…6。
我,前世最强向导,现役S++级异能者的专属“挂件”,此刻因为一场该死的低烧和复发的膝盖旧伤,被自己亲手养大的狼崽子全面压制。
这叫什么?
命运的盲盒开出了隐藏款——冤种师父和他的疯批学员。
周围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将废弃工厂的内部映照得忽明忽暗。
尘土和硝烟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痒。
我甚至能听到子弹击打在江烬野周身那层无形精神力屏障上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噗噗”声。
不行,不能真成了他的累赘。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精神力核心艰难地转动,触梢不再温柔,而是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狠劲,强行再次刺入他狂暴的精神图景。
“呃……”他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瞪我,眼神又凶又委屈,像被踩了尾巴的狼狗,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非要这样?”
我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冲他恶劣一笑,故意让精神链接波动得更剧烈:“哟,这就受不了了?
以下犯上的本事呢?
拿出来看看啊,逆徒。”
轰——!
下一秒,以他为中心,一股更恐怖的精神力风暴席卷而出。
周围所有碎石、弹壳、甚至一辆半埋在上里的报废装甲车残骸,全部违反重力般悬空而起。
江烬野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前方敌军阵地,这些破铜烂铁就化作一场毁灭性的金属风暴,如同被无形巨手投掷出去,瞬间将那片区域连同里面的敌人一起,从地图上彻底抹除!
爆炸产生的烈焰冲天而起,成为他冷酷侧影的背景板。
热浪扑面而来,吹动他黑色的发丝,露出光洁额头和那双此刻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瞳孔。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杀神,却在爆炸余波中,先把肩膀上扛着的、毫发无伤的我,小心翼翼、甚至堪称轻柔地安置在坚固的掩体之后。
那动作,与他刚才毁天灭地的架势判若两人,仿佛在安置一件失而复得的、价值连城的易碎古董。
“回车里去。”
他转过身,语气是毫无商量余地的命令式,带着未消的戾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我是你教官!”
我试图找回一点摇摇欲坠的威严,撑着发软的膝盖想站起来。
“你现在只是我的向导,”他俯身,灼热的气息混合着硝烟味,不容抗拒地喷在我耳廓,声音危险又暧昧,“…一个生病的,需要被照顾的向导。
服从命令。”
我一米七九的身高,在他逼近的、充满侵略性的阴影笼罩下,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 “体型差压制” 。
这认知比敌人刚才扫射过来的等离子炮还让我破防。
“江烬野,我们这到底算什么关系?
结婚证领了吗?
你管这么宽?”
疼痛和烦躁让我开始口不择言,习惯性地用这种玩笑来刺他,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氛围。
他猛地贴近,鼻尖几乎要蹭到我的,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声音低沉喑哑,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想是什么关系?
教官,你点个头,我现在就去打报告。”
…艹。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会了。
他这不是反了,他是要上天!
要造反!
要欺师灭祖!
我把他从一个被所有人排斥、畏惧的“怪物”,亲手从泥泞里捡出来,擦干净,教会他控制力量,告诉他如何像个人一样活着,把他培养成如今的军区人间凶器。
他却想当我老公?
真是孝出强大。
任务总算有惊无险地结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气。
我瘸着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指挥车那边挪,每走一步,右膝都传来钻心的刺痛,额角的虚汗冒得更凶了。
“晚上吃什么?”
我没什么底气地问,试图转移对自己这破败身体的注意力。
“烧烤。”
他回得干脆,跟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一道沉默的守护影,“多加辣,不要葱,你定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试图找回一点教官的威严,清了清嗓子,“今天想吃小龙虾,麻辣的,三斤起步,配冰啤酒。”
他脚步一顿,侧头看我,那向来如冰山般冷硬、缺乏表情的侧脸轮廓,在夕阳余晖(或者说战场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极其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一纳米。
“…行。”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依旧平淡,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一愣,“给你剥。”
看着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那足以捏碎合金、操控生死的手指,仿佛己经在模拟剥虾的动作,我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莫名其妙地被戳中,塌陷了一小块。
也许…就这样凑合过吧,反正也不能离。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
…我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立刻,我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我万万没想到,这片刻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温情,是命运给我这只迷途的、即将走向终点的羔羊,最后的晚餐。
他们不让我进中控区。
江烬野像一头被侵占了领地、被触碰了逆鳞的头狼,浑身肌肉紧绷,死死拦在我面前,眼神偏执得能滴出血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准去。”
“这是命令!”
我试图用身份压他,尽管心里知道这对他效果甚微。
“你的命令,对我无效。”
他寸步不让,声音低沉而危险。
我罕见地在他那双总是充斥着暴戾或冷漠的眼中,看到了近乎恐慌的情绪,一种小孩子即将被抢走唯一糖果、野兽即将失去最重要伴侣的、原始而深刻的恐慌。
这眼神让我心头莫名一软,堆积起来的火气泄了大半。
我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伸手进贴身口袋里,摸索出那枚跟了我十几年、边角都磨得光滑温润的军校纪念怀表,珍重地、缓缓地塞进他摊开的、略带薄茧的掌心里。
“替我保管好。”
我放软了声音,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认真地骗他,“这是我的幸运符,你拿着它,就像我带着护身符。
玄学保平安,懂?
我会回来的,到时候再还给我。”
他信了。
他紧紧攥着那块还带着我体温的怀表,指节用力到泛白,手背青筋凸起,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又像是握住了唯一的、甜蜜又痛苦的枷锁。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我至今无法完全解读。
当我最终拖着几乎报废、疼痛到麻木的膝盖,强行冲破层层封锁,循着那恐怖的精神力波动找到他时——看到的,是一个精神力彻底暴走、周围空间都开始扭曲、光线折射出错乱斑斓、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坏的S++级灾难现场。
风沙漫天,他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央,原本强大美丽的精神图景此刻破碎不堪,狂暴的精神力如同实质的黑色闪电向外迸射,形成毁灭性的、吞噬一切的风暴。
而这一切疯狂与毁灭的源头,仅仅是因为……他们告诉他,我可能回不来了。
“江烬野!”
我忍着脑内核爆般、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猛地回头,双眼是纯粹的血色,里面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空洞与疯狂,找不到半分属于人类的理性。
然后,他的视线,穿透飞舞的沙尘和扭曲的光线,精准地定格在我身上。
那一瞬间,他眼中是山崩地裂般的不敢置信,和随之而来的、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的、灭顶的绝望。
“教……”他想喊我。
可那个他叫了无数次的称谓,被永远地堵在了鲜血淋漓的喉咙里。
一块巨大的、被他失控精神力操控的、边缘尖锐的合金桁架,如同最残酷的命运之矛,从我的后背狠狠贯穿前胸,带着冰冷的触感和撕裂一切的力道。
速度太快,我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预想中的剧痛。
只看到,那染血的、闪烁着寒光的金属尖端,带着我的体温和生命气息,稳稳地、精准地,停在了他眉心之前,一滴血珠顺着尖端滑落。
是他自己。
在最后万分之一秒,用残存的、刻入骨髓的、对我的守护本能,强行违背了暴走的精神力,硬生生停住了它。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师父命硬得很,没事”,想问他“小龙虾买了没,别想赖账…”可所有试图挤出的轻松话语,都化作了涌出喉口的、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堵住了所有声音。
他看着我,瞳孔剧烈地颤抖、收缩,仿佛他整个赖以生存的世界,在我身体被贯穿的这一刻,在他眼前轰然倒塌,碎得拼都拼不起来,只剩下无尽的虚无和疯狂。
“…痛,太痛了。”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不着调的、混乱的念头。
以及,如同最深刻烙印般,死死印在视网膜上,他那张……彻底崩溃、绝望到疯魔、泪水与疯狂交织的、年轻而英俊的脸。
21世纪,X月X日。
异能者·向导特种军大校,陆止行,确认殉职。
他死在他的学员面前。
据说,他死后,那位史无前例的S++级异能者精神图景彻底崩毁,意志陷入永夜,再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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