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悠放下空碗，转身对着围拢的士兵说道：“大家照这个样子多做些支架，木炭、松针这些材料不够就再去找，越快让百姓们喝到干净水越好。”
方才还带着轻视的士兵们，此刻早己没了半点质疑，连忙应着“好嘞”，有的去砍木搭架，有的去加固纱布，连几个年轻的难民也主动过来帮忙，场面一派忙碌。
林浅悠在一旁来回查看，时不时指点两句：“松针别铺太厚，不然水流太慢细沙要铺平，别留缝隙让泥沙漏下去”，指尖沾了些木炭灰也浑然不觉。
正专注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惊得她猛地回头——竟是叶临舟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是谁教你的这个法子？”
叶临舟的声音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林浅悠心头一跳，暗道不好，总不能说这是现代科普知识吧？
她慌忙摸了摸后脑勺，脸上挤出几分自然的笑意：“啊这个嘛……是我父亲教我的。
我们家以前住在特别偏僻的山里，遇到下雨天河水浑浊，就常用这个法子滤水，都是些信手拈来的小技巧。”
叶临舟点点头，眼神里没什么波澜，似乎觉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又接着问道：“你父亲在哪？
如今可还在？”
这话让林浅悠瞬间卡了壳，她哪来的“父亲”？
只能垂下眼，语气放轻了些：“我父亲……他早就过世了，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当流民。”
叶临舟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没有再追问，只是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过来：“给你的。”
林浅悠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温热的窝窝头，还带着淡淡的麦香。
她饿得早就腹中空空，当即笑着抬头道谢：“谢谢你啊帅哥！”
话一出口，林浅悠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现代称呼，连忙捂住嘴，却见叶临舟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下，眼神里多了丝她看不懂的意味，只淡淡说了句“趁热吃”，便转身朝着搭好的滤水架走去，留下林浅悠在原地暗自庆幸——还好没被看出破绽。
林浅悠刚指导完最后一个滤水支架的搭建，便转身在营地间踱步观察。
目光扫过角落时，心猛地揪紧——几个受伤的士兵靠坐在树干旁，腿上裹着的粗布早己被血水浸透，深色的污渍晕开一大片，有的布角还沾着干结的脓痂；不远处，几个百姓怀里抱着孩童，孩子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连哭喊声都弱得像小猫，大人自己也面色蜡黄，时不时咳嗽几声，却还强撑着给孩子擦汗。
她快步走到一个捂腿叹息的士兵面前，轻声问：“大哥，这伤是多久弄的？
没找军医看看吗？”
士兵抬头见是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绝望：“姑娘，这腿是上个月跟土匪搏斗时伤的，刚开始还能走，后来就越来越肿，军医的草药敷了也不管用，我看呐，这腿是好不了了。”
旁边另一个士兵也掀起裤腿，露出化脓的伤口，眼里满是无奈：“我们这还算好的，昨天还有个弟兄因为伤口烂得太深，疼得晕过去了。”
林浅悠看着他们的伤口，心里又疼又急，却一时想不出办法——她知道这是细菌感染，可没有药物，光靠清洗根本不够。
正愁眉不展地往前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姑娘！”
她回头一看，竟是之前提醒她的大姨。
大姨快步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个麦饼，脸上满是激动：“我刚听旁人说，是你想出法子滤干净水的？
你可真是我们的大救星啊！
要是没有干净水，咱们这些老弱病残，指不定熬不过这一路。”
林浅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道：“大姨，我就是顺手帮了点小忙，算不得什么。
要说大救星，还得是叶将军——若不是他带队伍护着咱们，给咱们搭帐篷分粮食，咱们哪能有现在的安稳？”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帐篷里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
一个大叔粗着嗓子骂道：“他娘的！
早几天让你把这橘子拿出来分着吃，你偏说要省着，现在好了，全烂完了！
这荒郊野岭的，想吃口新鲜的都难！”
大姨一听，急忙懊恼地转身跑过去，一边走一边辩解：“我这不是想着留着给发烧的娃子补补吗？
哪知道，放两天就坏了！”
林浅悠顺着他们的争执看过去，目光落在帐篷角落的竹篮里——那篮子里躺着几个橘子，表皮早己长满了青绿色的霉斑，霉点层层叠叠，一看就彻底烂透了。
她猛地顿住脚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青霉菌！
这不就是能提取青霉素的关键吗？
刚才还愁没有办法的焦虑一扫而空，林浅悠心里只剩狂喜——真是天助我也！
有了这发霉的橘子，说不定就能救那些被感染折磨的士兵和孩童了。
她快步朝着帐篷走去，连脚步都比刚才轻快了几分。
林浅悠快步走到帐篷边，看着竹篮里发霉的橘子，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大叔，这橘子您还要吗？”
正懊恼的大叔抬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饿极了想找吃的，连忙摆手：“姑娘你可别吃啊！
这橘子都长霉了，吃了要闹肚子的，扔了都嫌占地方。”
旁边的大姨也跟着拍了拍她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关切：“是啊是啊，坏掉的果子有毒，可不能往嘴里放，等会儿我分你半块麦饼。”
林浅悠连忙摇头，指尖轻轻碰了下橘子皮上的青霉，解释道：“我不是要吃，是想用这个橘子入药——营里好多士兵伤口感染、孩子发高烧，这东西说不定能帮上忙。”
大叔和大姨对视了片刻，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烂橘子还能入药？
可一想到刚才林浅悠凭着几块纱布、木炭就滤出了干净水，又觉得这姑娘或许真有不一般的本事。
大叔率先拎起竹篮，往她面前递了递：“既然你有用，就拿去吧！
反正留着也是扔，能救几个人是几个人。”
大姨也在一旁点头：“对，我们信你！”
接过竹篮的瞬间，林浅悠抑制不住地弯起嘴角，心里像揣了颗糖似的甜——这可是能提取青霉素的“宝贝”啊！
她抱着竹篮，又对着两人道了声谢，转身就往军医的帐篷跑，脚步轻快得像踩了风，连竹篮晃动时溅出的霉点都没在意，满脑子都是怎么尽快做出能治病的“霉水”。
林浅悠抱着竹篮首奔军医帐篷，进门就将发霉的橘子摆在案上，对正换药的军医道：“军医，借您这里一用，我要从这霉斑里提取能治感染的药。”
军医虽疑惑，但见她神色笃定，便腾出半张案台，还让小卒烧了壶沸水备用。
她先取来三个干净陶罐，用沸水反复烫洗三遍——这是现代课本里说的消毒，能减少杂菌干扰。
接着拿过消过毒的竹片，小心翼翼刮下橘子皮上的青绿色霉斑，尽数刮进第一个陶罐里，又对帐外喊道：“麻烦找些淘米水和煮过的芋头汤来，越清越好！”
小卒很快取来两样东西，林浅悠将淘米水与芋头汤按比例混合，倒入装着霉斑的陶罐，用竹片搅拌均匀：“这两样能给霉菌提供养分，让它们长得更旺些。”
她用浸过沸水的纱布蒙住罐口，在纱布上扎了十几个小孔透气，又叮嘱小卒：“把这个放到阴凉的草堆里，别让太阳晒着，等两天再来取。”
两日过去，林浅悠掀开纱布，一股特殊的霉味扑面而来，陶罐里的液体己泛出淡绿色，表面浮着一层厚实的青绿色菌苔。
她立刻将第二只陶罐架在火上，铺了三层煮沸过的细纱布，慢慢将菌液倒进去过滤，滤掉菌丝和杂质，得到一碗澄清的淡绿液体。
“军医，营里有菜籽油吗？
要冷榨的。”
她问道。
军医连忙让小卒取来一小罐，林浅悠将菜籽油倒入滤好的菌液中，用力摇晃陶罐片刻，静置在案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液体竟分成了三层——上层是油，中层是絮状杂质，下层是透亮的绿水。
“青霉素溶在水里，这下层就是关键。”
她边说边用芦杆小心吸出下层液体，装进第三只陶罐。
最后一步是提纯。
她找来烧透的木炭敲成细粉，用沸水冲洗干净后倒入绿水，搅拌片刻再静置。
待木炭沉底，她舀出上层液体，又用少量冷蒸馏水冲洗木炭，将两次的液体合并：“木炭能吸走杂质，这样药效更纯些。”
当一碗带着淡淡霉味的澄清液体摆在案上时，军医凑过来细看，指尖沾了点捻了捻，满脸诧异。
林浅悠却松了口气，这简易版青霉素虽纯度不高，但对付营地的细菌感染，应该足够了。
军医刚将提纯后的药液装进瓷瓶，旁边帮忙的小卒就凑了过来，盯着瓶里淡绿色的液体皱起眉，语气里满是怀疑：“姑娘，你确定这玩意比我们营里的草药好？
这看着跟霉水似的，万一用坏了人可怎么办？”
林浅悠抬眼瞥他，下巴微扬，眼神里带着十足的笃定，仿佛在说“那当然”。
她没多费口舌解释，转身找了张矮桌，又从帐篷角落翻出块平整的木板和半截木炭，朝着小卒招手：“你过来，帮我写几个字，我没读过书，不会写。”
小卒虽有疑惑，还是走了过去。
林浅悠指着木板，一字一顿地说：“写‘免费治疗’，字写大些，让远处的人也能看见。”
小卒握着木炭，几笔就勾勒出方正的字迹，墨迹在木板上晕开，倒也清晰醒目。
林浅悠拎起木板往矮桌上一放，又把装着药液的瓷瓶、干净的布条和煮过的陶罐摆整齐，随后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帐篷前，学着以前在镇上见过的郎中模样，清了清嗓子喊道：“有伤口化脓、高烧不退的乡亲或弟兄，都可以过来试试，分文不取！”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看热闹的难民围了过来，却没人敢上前。
一个腿上裹着血布的士兵犹豫着开口：“姑娘，你这药……真能用？
我这腿都烂了快一个月了。”
林浅悠指了指瓷瓶，语气肯定：“先给你试试，要是涂了两天没好转，你再找我算账。
不过得先说好，用之前我要先看你的伤口，还要问你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遇过什么让你浑身发痒的物件。”
她心里清楚，青霉素最忌过敏，虽没有现代的试敏条件，但提前询问过敏史般的情况，总能多一层保障。
小卒站在一旁看着，见她问得仔细，先前的怀疑竟悄悄淡了几分，默默帮着维持秩序：“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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