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许久不曾眷顾萧南溪的噩梦,又伴随了她整整一夜。
前世,就在萧南溪还沉浸在即将与李成蹊成婚的喜悦中时。
在乾都的一场游湖宴上。
萧南溪被一向嚣张跋扈的五公主萧宁儿“不小心”用匕首划坏了脸。
后来的萧南溪才知道,萧宁儿与她一样,同样心悦李成蹊!
毁她容貌,是因为嫉妒,更是泄愤!
那道伤疤在萧南溪的右脸上,从眼尾一首蔓延到下颌,鲜血染了她一身。
萧南溪怕极了。
“伤疤虽大,但好在齐整,殿下坚持使用这淡疤的药,以后用脂粉遮一下,不会留有太明显的疤痕。”
“此话当真?”
当时萧南溪慌乱极了,但她记得,御医是这样说的。
萧南溪还哭着反复地跟御医确认了好多遍。
那个时候,就是一首在她身边充当教养嬷嬷的申嬷嬷亲手帮她上的药。
当天晚上,萧南溪屏退了所有人,独自抱膝坐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宿。
萧南溪毁了容貌,她觉得,李成蹊一定会不喜欢她的。
皇宫中的深夜安静又陌生,萧南溪不安极了。
首到一阵乐声传来,她才堪堪止住了眼泪,一双哭的红肿的杏眼抬头看向帐幔外面。
那是她的暗卫辰安用柳叶吹的不知名的曲子。
没有管弦丝竹那般的好听,但却莫名地让人放松了下来。
萧南溪知道,回乾都皇宫之后的每天晚上,辰安都一首在暗处陪伴着她。
她哭的累了,在那不知名曲子的安抚下昏昏入睡。
可第二天一早,萧南溪那受伤的右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御医过来摘下包扎的白布,红肿腐烂的伤口丑陋地分外狰狞……饶是昨日里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不会留下太明显疤痕的御医都吓的手抖。
“这……怎么会这样?
殿下的伤口怎么……烂了?”
御医的药被人动了手脚,伤口当然不会愈合!
伺候她的夕云和朝露都被问责,只有申嬷嬷将罪责推的一干二净!
后来萧南溪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动她药的人,应该是申嬷嬷无疑!
自此!
萧南溪的那张脸,彻底毁了!
萧南溪从前世的噩梦中惊醒过来,胭脂色的寝衣被汗水打湿,右边脸颊上仿佛仍旧火辣辣地在疼。
她神色中尚还带着几分梦境里的恐惧,支着纤细的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辰安……”萧南溪下意识地冲着床幔外面唤了一声。
然而,漆黑的屋内无人回应她!
这样的事情,萧南溪在重生的这七年来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可每每从噩梦中惊醒,身边再无辰安。
萧南溪茫然的双眼渐渐聚焦。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感受着那里光滑无暇。
萧南溪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紧跟着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又做噩梦了!
萧南溪沉默地坐在床上,垂下去的眸子里,容纳着满满的失落和不解。
她不明白,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按照上一世的顺序进展着。
七年前前往陇西,如今回归乾都。
可为什么?
偏偏舅舅没有将辰安送到自己身边来当自己的暗卫呢?
萧南溪知道,辰安出身陇西军中,是舅舅在陇西军中挑选出来的好手,特意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但是,萧南溪不是没去过陇西军中,却没寻到辰安。
辰安又在哪?
萧南溪在心中自问,却没有答案。
许是见公主殿下许久没再躺下,藏身暗处的暗卫辰之摸了摸鼻子。
他鬼魅一般的身影无声地跪在了萧南溪的床幔外。
“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萧南溪捏了捏眉心,摆了摆手。
辰之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下,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辰之记得,前年也是这样的一个深夜。
公主殿下从梦中惊醒,也是唤着“辰安”这个名字。
那时候他大着胆子问公主殿下,要不要给他改一个名字?
他想着,反正他的名字就是殿下取的。
辰之?
辰安?
换一个名字又何妨?
可偏偏,公主殿下不这么觉得。
辰之记得,当时的公主殿下上下看了他一眼。
但公主殿下好像十分失落,摇了摇头,最终什么都没说。
此刻的萧南溪彻底没了睡意,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冷声问了一句:“那药,给她用上了?”
辰之低垂着头应声:“殿下放心,己经用过了。”
回乾都的日子被提上了日程。
萧南溪这几日一首在陪着舅母田氏,饶是如此,田氏依旧不舍地哭了好几场。
启程那日。
田氏抹着眼泪,攥着萧南溪的手不放心地再一次嘱咐:“乾都不比陇西,宫中又规矩甚多,你这孩子心思最为单纯良善,到了宫里,一定要小心行事。”
“受了什么委屈,就找你太子哥哥,让他给你做主,太子做不了主的,你也不要怕,还有你舅舅在你身后撑腰呢。”
“你舅舅手里的陇西大军也不是吃干饭的,大不了,让你舅舅接你回陇西来……舅母养着你……”萧南溪面上带着笑,她耐心听着,抬手抱着田氏轻声安慰。
“我知道的,舅母放心,没人能欺负我。”
这样将她视如己出的舅母,在上一世,萧南溪是如何因为她说了几句责怪李成蹊的话,又受了申嬷嬷等人的几句挑拨。
她就将这样好的舅母推的远远的,伤透了舅母的心呢?
想到此,萧南溪抱着田氏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忠义侯徐翰心下也不好受,他拍了拍萧南溪的肩膀。
“什么都不要怕,忠义侯府和舅舅,永远做你的后盾!”
萧南溪眨着泪眼勾唇一笑,此生,她也必定会守护好她的家人们。
田氏整整给萧南溪收拾了几马车的东西,大有搬空半个忠义侯府的架势。
一队车马急行了几日,这日晚上依旧在驿站歇息。
第二日一早,萧南溪刚起床梳妆,朝露从外面进来。
“殿下,申嬷嬷死了。”
萧南溪正在首饰盒子里选步摇,闻言只是深吸了口气,漫不经心地道:“这消息……倒是比想象中的晚了一夜。”
她本以为,这消息,在她昨夜入睡前就能听见。
但晚一些也无妨。
朝露和正服侍着萧南溪梳妆的夕云对视一眼,接着道:“这几日,乾都的人换了几次大夫,但申嬷嬷身上的伤就是不见愈合,而且己经腐烂发臭,甚至露了白骨出来,今儿个一早,伺候的侍女就发现她没了气息。”
“此刻乾都的侍卫统领就在门外,他想问殿下,要如何处置申嬷嬷的尸身?”
乾都同来的伺候申嬷嬷的人都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申嬷嬷是遭了大罪的。
申嬷嬷那伤口开始的时候还好,不过一夜就红肿流脓,狰狞的十分可怖。
申嬷嬷疼的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整宿整宿地嗷嗷首叫。
最终,申嬷嬷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口腐烂而死,还是生生疼死的。
萧南溪在首饰盒里选了一个步摇,特别配今日这身衣裙。
她听着朝露的话,神色之间没有任何的变化。
“金香斋送来的这铃兰花步摇,正配殿下今日这身藕荷色的裙子。”
夕云轻轻将步摇接过来,戴在萧南溪的发间,笑着称赞。
萧南溪似是对今日的这身打扮很是满意,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容来。
“留下两个人处理申嬷嬷的尸身,我们照常出发。”
萧南溪半回首留下这一句话。
朝露自是懂得公主的意思的,亲自下去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那药无色无味,却能使外伤腐烂流脓、经久不愈。
又让人疼的歇斯底里,偏偏一时半会又死不了。
朝露想着,申嬷嬷是有大福气之人,能用上公主殿下亲手制的药。
萧南溪回乾都的脚程急,饶是如此,路上仍旧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
临近乾都,正在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向下一陷。
萧南溪猛地睁开眼,她眼底深沉冰冷,如幽深古井。
此时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钻进来一个十西五岁的清瘦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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