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
鼻尖萦绕着一股劣质熏香的味儿，混杂着角落里隐约的霉味。
空气里稀薄的灵气，让他这具新身体本能地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匮乏。
头痛欲裂，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万年不曾动摇的神魂。
凌玄，飞升不足百年的底层小仙，无根无基，修为卡在炼气期大圆满迟迟无法筑基，在仙界最边缘的“流云坊”当差，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拿的是最微薄的俸禄，住的是仙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破旧单间。
昨日，因未能按时完成上面交代的、明显超出能力的淬炼“火熔晶”的任务，被管事仙吏当众斥责“废物”，罚没了三月例钱，郁结于心，回到这破屋子后竟一口气没上来，神魂溃散……然后，他，凌昭，曾统御万魔、令三界战栗的魔尊，就在这具憋屈的身体里重生了。
“废物……”凌昭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
这笑容牵扯到脸上，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这具身体的面部肌肉。
他尝试运转了一下体内那点可怜的真元，晦涩，凝滞，如同在泥潭里推车。
这具身体的资质，确实差得可以，经脉窄小，丹田晦暗，放在他麾下魔军里，连当个炮灰都嫌不够格。
更让他无语的是，脑海中那些关于“仙界”的常识。
这里，早己不是古籍中记载的、逍遥自在、餐风饮露的仙境。
如今的仙界，等级森严，仙僚遍地，竞争激烈到令人发指。
“仙禄”需要拼抢，“洞府”需要竞标，“修炼资源”需要完成各种“仙务”来换取“贡献点”。
底层小仙的生活，概括起来就是：无尽的“当值”（加班），严苛的“考绩”（KPI），以及来自上层仙官无处不在的压榨。
飞升？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当牛做马。
凌玄最大的执念，甚至不是什么得道长生，而是——考上“仙庭编制”。
是的，编制。
有了编制，就意味着稳定的“仙禄”（五险一金），意味着不会被随意驱逐出仙界（铁饭碗），意味着有了最基本的保障，可以勉强在这见鬼的地方站稳脚跟，不用再担心明天会不会因为完不成任务而被罚得倾家荡产，或者因为“仙气吸入指标”不达标而被清退。
“呵……仙界……”凌昭撑着身子坐起来，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这身体太虚弱了。
他走到房间里唯一一面模糊的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年轻却苍白憔悴的脸，眼神畏缩，带着长期被压抑的懦弱。
唯有那双瞳孔深处，此刻，一点幽暗难明的光芒正在缓缓凝聚。
他曾是魔尊，一念动星河，挥手覆乾坤。
如今却困在这等蝼蚁之躯，为最基本的生存而挣扎。
耻辱吗？
或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理智。
既然没死透，既然来了，那就得活下去。
不仅要活，还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不，是更多。
而眼下第一步，就是先解决这具身体的生存危机。
按照记忆，再过几日，就是流云坊底层仙役的“考核日”，若再无法筑基，或者没有其他突出“贡献”，便会被判定为“无用”，剥夺仙籍，打下凡间。
对凌玄而言，那是灭顶之灾。
对凌昭而言，不过是换种死法。
他，魔尊凌昭，岂能如此窝囊地“下凡”？
编制？
那就考一个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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