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能上下楼梯吗

卷一 · 雪夜灯影 第一章 朱砂与冰腊月的滨城，雪像撕碎的云絮无休止地坠落。

老城区的梧桐树上挂满冰凌，风一过，碎玉声噼啪坠地，像谁在暗中鼓掌。

林雨晴把扫帚倚在图书馆台阶旁，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蓝色保洁制服袖口磨得发白，

腕口却沾着一片枯叶——刚才那阵风卷来的，叶背有人用圆珠笔写了极淡的两个字：耳垂。

她认得那字迹，是妹妹。台阶下，黑色轿车缓缓泊进雪幕，车门弹开，

一柄长柄黑伞“嘭”地撑开，伞檐抬起，露出顾承远被雪色映得发亮的眼睛。

林雨晴下意识把帽檐压低，转身去扫最上一层台阶。雪粒子被靴底碾实，像一层冰壳，

扫帚刷过去，发出细碎的、碎玻璃般的声响。“雨晴，慢点。”身后传来顾承远的声音，

温润里带着一点笑，“雪天台阶滑。”——叫的不是她。

穿米色羊绒大衣的女孩从她身旁掠过，大衣下摆扫过扫帚，带起一阵清淡的松木香。

林雨薇微微内八的步子踩得小心翼翼，像只踏入雪地的猫，左手挽住顾承远的臂弯，

右手却背在身后，冲林雨晴的方向翘起一根手指，指尖在空气里轻轻画了个问号。

林雨晴垂下眼，继续扫地。雪落在耳廓，冰凉，

却抵不过左耳那颗朱砂痣在发烫——那里被粉底遮了，却遮不住血脉里跳动的羞耻与愤怒。

旋转门合拢，隔绝了温暖的灯光与身影。林雨晴呼出一口白雾，

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被汗水浸软的学生证。照片里，她穿着白大褂，笑得自信而明亮。

钢印凹凸的“燕京大学”四个字，像四枚钉子，钉进她掌心。

“真正的林雨晴已经去燕京大学报到了。”——妹妹昨晚的话在耳边回响。雪更大了。

她把学生证塞回口袋，抽出手机，屏幕上是三条未接：燕京大学招生办、辅导员、王教授。

她按下回拨，对面传来惊喜的嗓音——“林同学？您终于接电话了！

您妹妹说您突发急性阑尾炎，由她代为报到，

我们这边需要您本人确认……”林雨晴望向玻璃门内：顾承远正替妹妹拂去肩头雪粒，

动作温柔。她喉头动了动，声音散在雪里：“抱歉，我明天亲自来。”挂断电话，她抬头，

玻璃幕墙映出自己模糊的影——蓝制服、乱发、冻得青紫的唇。而几步之遥的咖啡座，

妹妹端坐，捧杯的手势优雅，耳垂在灯下莹白无瑕，没有痣，也没有疤痕。

林雨晴把扫帚柄攥得咯吱作响。“游戏开始了，雨薇。”她轻声说，

呼出的雾气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白，“这一次，我不会再让。

”第二章 重叠影像解剖教研室的恒温柜里，福尔马林味混着冰醇的松木香。

顾承远把CT光盘插进电脑，屏幕跳出心脏三维重构：瓣膜增厚、纤维环钙化，

像一枚被岁月风干的石榴。“重叠综合征的典型晚期表现。”他侧头，

看向身旁的“林雨晴”，“你上次说，想重点看心肌纤维化部分。”林雨薇指甲陷进掌心，

脸上却浮起恰到好处的求知笑靥：“嗯，我怀疑合并限制性心肌病，老师您觉得呢？

”顾承远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调整眼镜，金丝边框在屏幕冷光里闪了一下，像刀锋。

“雨晴，”他忽然喊她名字，声音低缓，“你左耳后那道疤，怎么淡了？”林雨薇呼吸一滞。

那道疤是七岁那夜，姐姐为护她而被碎玻璃划的，长两厘米，凸起的白线。

她早上对着镜子涂了厚厚的遮瑕，却忽略耳后褶皱会积粉。“最近……用了祛疤膏。

”她努力让声线平稳，模仿姐姐害羞时的微垂眼，“不是说，要拍证件照嘛。

”顾承远“嗯”了一声，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注释，屏幕反光映出他半张脸，

睫毛在眼下投出细长阴影，像测量仪的刻度。林雨薇看不透那声“嗯”背后的情绪。

她想起姐姐日记里的话：——“承远最可怕的地方，是他永远用温柔的声音，

记录每一毫米异常。”室温22℃，她却后背渗汗。“继续看片吧。

”顾承远点开下一层切片，语气恢复师生间的疏离，“下周王教授现场解剖，你来做二助。

”林雨薇点头，暗自松气。她没注意，男人左手无名指在桌面轻敲，

节奏是三长两短——那是他与真正的林雨晴在实验室私定的暗号，意为：可疑，继续观察。

第三章 双生暗号凌晨一点，旧城区出租屋。林雨晴拉下口罩，把消毒液喷在掌心，

刺鼻的酒精味盖过窗外飘来的锈铁味。桌上摊开一本《病理学图谱》，

书页间夹着那张“燕京大学”学生证。台灯罩发黄的塑料布上，用红笔写满细小日程：周二，

教务处；周三，附属医院病案室；周四，王教授公开课……她翻开手机相册，

最新一张照片拍自图书馆监控死角：顾承远与妹妹并肩走出阅览室，男人左手替妹妹拎着包，

右手却插在风衣口袋，指背向外，骨节处有一道细长的反光——那是手术刀疤痕，

只有她知道，疤痕在握拳时会泛白。照片下方，她敲下一行备忘录：“承远已起疑，

刀疤握拳泛白 = 防备状态。”下一秒，

微信弹出验证消息：Abyssin：听说你要买重叠综合征的原始病理片？

林雨晴眸色一沉，通过验证。晴：你是谁？

Abyssin：能帮你在教务处系统里加一条‘孪生妹妹冒名顶替’记录的人。

Abyssin：条件是，下周解剖课，让我远程围观。林雨晴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

指背因长期浸泡消毒水而干裂。她想起恒温柜里那具等待被解剖的标本，

想起妹妹故作镇定的侧脸，想起顾承远敲桌的三长两短。晴：成交。但我要的不是记录，

是证据链。Abyssin：呵，真正的林雨晴，比妹妹还狠。晴：错了，

我只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窗外，雪停了。月光照在窗棂，投下交叉阴影，

像一枚巨大的X光片，把整间屋子笼罩在静默的审判里。第四章 解剖课·雪耻日周一，

解剖楼第三手术室。环形看台座无虚席，王教授抱臂立于中央，银发在无影灯下泛冷光。

手术台躺着一位捐赠者，胸腔已开，肋骨牵开器像两排苍白的琴键。“今天，

我们验证重叠综合征晚期的心脏改变。”王教授扫视众人，“二助，

林雨晴——”林雨薇戴口罩的手微抖，她从没在百人面前操过刀。更糟的是，她昨晚才发现，

王教授指定的“二助”需要独立完成主动脉瓣探查。她通宵背诵步骤，

却忘了一个致命细节：真正的林雨晴左利手，而她是右利手。顾承远站在对面，

第一助手的身份让他正对“二助”。他递来探针，声音温和：“先从右冠瓣开始？

”——右利手习惯。林雨薇松口气，伸手去接。下一秒，探针被顾承远收回。他抬眼，

眸色浅淡：“抱歉，我忘了，你是左撇子。”看台响起极轻的哄笑。林雨薇耳根烧红，

她意识到自己踩进陷阱。王教授皱眉：“林雨晴，别浪费大家时间。”无影灯骤亮，

她无处可退，只得用左手接过探针。器械冰冷，像一条沉睡的蛇。她深吸口气，探入瓣口，

却在挑起瓣膜时手腕一软，镫骨钳碰撞金属盘，发出清脆“当啷”。看台骚动。

王教授目光变冷：“需要换助手吗？”林雨薇眼前发黑，汗水顺着鬓角滑到口罩里。忽然，

一道声音从看台最高排传来——“王教授，能让我试试吗？”众人回头。

林雨晴穿着旁听生的白大褂，口罩拉到下颌，左耳朱砂痣在灯光下鲜艳欲滴。她抬手，

掌心向上，指骨因长期握刀而微微变形，像一柄收鞘的柳叶刀。王教授眯眼：“你是什么人？

”“2019级临八三班，林雨晴。”她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扩音器拾取，“真正的林雨晴。

”看台瞬间炸锅。林雨薇踉跄一步，探针脱手，在不锈钢盘里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

顾承远垂在身侧的手，终于握成拳——骨节处那道疤痕，泛出冷白。

第五章 镜像崩裂手术室外走廊。林雨薇被勒令摘下口罩，鬓发湿成绺，贴在惨白的颊。

林雨晴靠墙而立，手里攥着那张被汗水浸湿的学生证。王教授与教务处主任并肩而立，

目光在两张几乎相同的脸之间来回。“谁能解释？”主任敲着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系统里并列的两份档案——同样的照片，同样的身份证号，不同的指纹。

林雨薇哆嗦着唇：“我……我只是想帮姐姐，她生病了……”“阑尾炎？”王教授冷笑，

“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鬼魂？”林雨晴抬手，把耳后头发别到耳后，那道旧疤完整露出，

像一条银白的线。她看向妹妹，声音平静：“你漏了三点：一、我左耳有痣，

你没有；二、我耳后疤是玻璃划伤，边缘呈锯齿，你贴的那道，

是手术刀割痕；三、我左利手，而你——”她忽然伸手，在林雨薇右腕脉搏处轻轻一按。

林雨薇本能屈肘，用右手去挡。林雨晴抬眼：“右利手，心脏在左，挡刀时却用右，

因为你是右撇子。”走廊尽头，顾承远倚墙而立，没有上前。他低头，

在手机备忘录敲下一行字：“证据链完整，收网。”第六章 雪落无声一周后，

学校通报：林雨薇冒名顶替、伪造病历，记大过，取消学籍；母亲因协助伪造户口，

被行政处罚；林雨晴恢复学籍，补录至本届临八三班。公布当日，

校园bbs置顶帖配图：雪后的梧桐大道，林雨晴抱书独行，左耳朱砂痣被阳光映得透亮。

标题只有一句——“真正的光，无需借灯。”……深夜，解剖楼后门。林雨薇拖着行李箱，

口罩拉到鼻尖。雪又开始下，她回头望，第三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

像那年永不停歇的守夜灯。她知道，自己再也踏不进那道光。拐角处，有人撑伞而立。

藏青风衣，金丝眼镜，左手无名指在伞柄轻敲——三长两短。林雨薇僵住。顾承远没走近，

只把伞柄稍稍前倾，替她挡去头顶的雪。声音低而温和：“雨薇，人生没有第二具标本，

能让你重来。”雪落在伞面，簌簌如私语。林雨薇忽然哭了，眼泪滚烫，

在零下五度的夜里凝成细小的冰晶。她卸下背包，从最里层掏出那张被塑封的录取通知书，

轻轻放在雪地。“替我告诉姐姐……”她声音嘶哑，却终究没说完，转身走入风雪。

顾承远俯身，拾起塑封袋。纸张已被汗水、泪水浸得发皱，“林雨晴”三个字却仍旧清晰。

他把通知书揣进怀里，抬头望向远处——图书馆台阶上，真正的林雨晴立在那里，没撑伞，

掌心向上，任雪落在朱砂痣上，像接住一场迟到的审判。两人隔着雪幕对视，谁也没有开口。

无影灯的光从解剖楼窗户溢出，落在雪面，像一条银白的路，通向彼此，

也通向再也无法回头的昨日。雪落无声，却替他们写下尾声：——替身退场，

镜像归位；——耳语散尽，灯火长明。

卷二 · 灯火长明 第七章 归位雪霁后的第一缕晨光，

落在燕京大学附属医院的玻璃穹顶。林雨晴站在病案室窗前，

—实习医师 林雨晴 学号：2019****01学号与她一年前被冒名时完全一致，

仿佛那一串数字也只是短暂出走，如今被校方亲手缝回她的生命。“林学妹，恭喜归队。

”身后，顾承远把白大褂搭在她肩头，动作轻得像在放置一件易碎的仪器。衣领折角处，

松木香混着消毒水，是她记忆里的安全气味。林雨晴侧头，

左耳朱砂痣在灯下像一粒小小的血珀。她轻声道谢，却往后退了半步——那距离礼貌而克制，

足够让顾承远眸色微暗。“雨晴，”他第一次把称呼咬得如此艰涩，

“我们之间……也需要重新解剖吗？”林雨晴摩挲胸牌边缘，塑料利口割得指腹发痛。良久，

她抬眼，声音平静得像陈述一具标本的方位：“承远，被替换过的心脏瓣膜，即便缝合归位，

也会留下缝合口。我需要时间，让那道裂口长出自己的内皮。”顾承远沉默，半晌点头，

把一本手写的课堂笔记递给她——封面写着《重叠综合征·心脏纤维化的毫米级鉴别》。

翻开，扉页上是他的字迹：“To my dearest Dr. Lin，我等得起，

等它内皮化。”第八章 裂缝生花复学的第一个月，

林雨晴把自己活成一枚高速旋转的离心机：白天跟门诊、夜里写病例，

周末去图书馆还原被妹妹撕毁的实验数据。她不再用香水，不再留长指甲，

耳后那道旧疤在手术帽外若隐若现，像一道被岁月缝合的警示线。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