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血by皿声

1.第七天，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在林默指间碎成粉末，风从废弃医院三楼的破窗灌进来，

卷着沙尘扑在苏叶苍白的脸上。她睫毛颤了颤，把额头抵在林默的肩膀上，

声音轻得像快要断的线。“林默，我好像能听见自己肚子叫的声音，很吵。

”林默抬手盖住她的耳朵，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去。他视线扫过空荡荡的急救柜，

三天前就搜完了所有过期的葡萄糖注射液，昨天把最后一片发霉的面包让给了苏叶，

现在连能舔的包装袋都没了。窗外是灰蒙蒙的天，曾经的城市轮廓陷在废墟里，

像一头死去的巨兽，只有偶尔掠过的乌鸦叫声，证明这世界还没彻底沉寂。“再等等。

”林默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他把苏叶往怀里紧了紧。“明天我去北边的超市看看，

听说那里之前有军队囤过物资，也许……”“别去。”苏叶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

“上周去西边便利店的人，连骨头都没回来。那些变异的老鼠越来越多了，你不能再冒险。

”她的手指攥着林默的袖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末日爆发的第三个月，

病毒带走了九成的人，剩下的要么变成了失去理智的行尸，要么在资源枯竭的废土里挣扎。

林默和苏叶是在逃亡路上遇见的，那时他刚从被行尸围攻的研究所逃出来，

她则在寻找失散的弟弟。后来弟弟没找到，他们却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那我们怎么办？

”林默低头看着她，苏叶的脸颊已经明显凹陷，嘴唇干裂起皮，曾经总带着笑的眼睛，

现在只剩下疲惫。他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着，疼得发紧。苏叶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呼吸温热地扫在他的皮肤上。过了一会儿，她轻轻说。“没关系，能和你待在一起，

就算饿死，也挺好的。”林默闭上眼睛，喉咙发堵。他怎么能让她饿死？他曾经答应过，

要护着她，直到找到安全区。那天夜里，苏叶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发出细碎的呓语。

林默坐在窗边，借着月光检查自己的手臂，昨天为了挡开一只扑向苏叶的行尸，

被它的爪子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奇怪的是，早上醒来时，伤口居然愈合了，

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他当时以为是错觉，直到现在，他无意识地用指甲划了一下手臂，

皮肤破了个小口，鲜血渗出来，可没过几秒，伤口就像被看不见的针线缝合，很快恢复如初。

林默愣住了，他猛地看向睡梦中的苏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苏叶前天在废墟里被钢筋划破了手掌，当时流了很多血，他还担心会感染，

可第二天伤口就结了痂，现在连痂都掉了，只留下一点淡粉色的印子。难道……第二天清晨，

苏叶是被一阵轻微的疼痛弄醒的。她睁开眼，看见林默正蹲在她面前，眉头紧锁，

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手术刀，那是从急救柜里找到的，他昨晚磨了半宿，勉强还算锋利。

而林默的左手臂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滴，落在地上，

晕开一小片暗红。“林默！你干什么！”苏叶瞬间清醒，抓过他的手臂，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你疯了吗？这时候弄伤自己，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她想用布条给他包扎，可手指刚碰到伤口，就愣住了，那道深约两厘米的伤口，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几秒钟，就只剩下一道淡红色的痕迹，

仿佛刚才的伤口只是幻觉。苏叶抬头，对上林默复杂的眼神。他把手术刀递到她面前，

声音低沉。“苏叶，我们也许……不会死。”为了确认，苏叶颤抖着拿起手术刀，

在自己的指尖划了一下。刺痛传来，血珠冒出来，可下一秒，伤口就愈合了，

连一点痛感都没剩下。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林默的手臂，突然明白了什么，

眼泪掉得更凶了。“所以……”苏叶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可以……”林默点头，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食物耗尽，可他们拥有了再生的能力。这像是末日里的一道光，

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那天中午，废弃的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林默用手术刀切下了自己左臂上的一小块肉，大约有拳头大小。切割的时候，剧痛传来，

他咬着牙，没哼一声，只是把那块肉递到苏叶面前，强装镇定。“吃吧，补充点体力。

”苏叶看着那块还带着温度的肉，又看看林默额头上的冷汗，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接过肉，

却怎么也下不了口，反而把肉递回给他。“你吃，我不饿，你昨天去找物资，更累。

”“我是男人，我扛得住。”林默把肉塞到她手里。“听话，吃下去，我们都要活着。

”苏叶知道他说得对。在这废土里，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闭上眼睛，强忍着恶心，

把那块肉放进了嘴里。肉质粗糙，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可她强迫自己咽下去。每咽一口，

她都觉得心脏在疼，疼得快要无法呼吸。林默看着她吃完，才松了口气。他靠在墙上，

左臂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一点轻微的麻木感。苏叶走过来，抱住他的脖子，

脸贴在他的胸口，哽咽着说。“明天，换我。”林默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一个残酷而温柔的循环，开始了。2.日子一天天过去，

林默和苏叶就在这间废弃的病房里相依为命。每天清晨，他们会用那把生锈的手术刀，

切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肉，给对方果腹。第一天，林默切了左臂；第二天，

苏叶切了右腿；第三天，林默切了右臂；第四天，苏叶切了左腿……他们默契地避开了要害，

每次只切一小块，刚好够对方维持体力。切割的剧痛是真实的，愈合的麻木也是真实的，

可比起看着对方饿肚子，这点疼痛似乎又算不了什么。他们把切割的过程称为“喂食”，

这个原本充满温情的词，在末日的背景下，却变得格外沉重。每次喂食的时候，

他们都不会看对方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彼此的痛苦。可越是这样，

心里的愧疚和心疼就越重。苏叶总是在夜里偷偷哭。

她会摸着林默身上那些愈合后留下的淡粉色痕迹，想象着他切割自己时的疼痛。

那些痕迹密密麻麻，遍布在他的手臂、大腿上，像一道道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

刻在他的皮肤上，也刻在她的心里。有一次，林默因为前一天切的肉多了点，第二天醒来时，

脸色有些苍白。苏叶看着他，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那天轮到她喂食，她咬着牙，

切了比平时更大的一块肉，递到林默面前。林默看着那块肉，又看看苏叶苍白的脸，

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苏叶，你切多了。”“我没事。”苏叶强装笑脸。“我恢复得快，

多切一点没关系，你快吃。”“不行。”林默把肉推回去。“每次只能切一小块，

我们要省着点，不能一次伤得太重。”“什么省着点！”苏叶突然就爆发了，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林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只能靠你一次次割自己来养活？

我也可以的，我也能承受住！”她的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

这些天积压的情绪一下子就发泄了出来。林默愣住了，他没想到苏叶会突然发火。

他伸手想抱她，却被她推开了。“你别碰我！”苏叶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每次看着你割自己，我心里有多疼你知道吗？我宁愿饿死，也不想再这样了！

”林默看着她哭，心里也不好受。他走过去，不管她的挣扎，紧紧地抱住她，声音沙哑。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苏叶，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这样，我们都会饿死。

我不想失去你，哪怕要承受再多的痛苦，我也愿意。”苏叶在他怀里哭了很久，

直到哭声渐渐平息。她抬起头，看着林默的眼睛，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

”“没事。”林默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那天之后，

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虽然还是每天互相喂食，但彼此的眼神里，

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一周后的一个下午，

病房里来了不速之客。两个穿着破旧防护服的男人，背着大大的背包，手里拿着武器，

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病房。他们是外来的幸存者，在废墟里游荡了很久，

偶然发现了这间还有人迹的病房。“你们……”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看到林默和苏叶，

先是警惕地举起了武器，后来发现他们手里没有武器，才放下心来。“你们还活着？

这里有食物吗？”林默和苏叶对视一眼，没有说话。高个子男人环顾了一下病房，

看到了地上的手术刀，还有角落里那一点点残留的血迹。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高个子男人看着林默和苏叶，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

“你们是不是拥有再生能力？”林默和苏叶没有否认。高个子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他身边的矮个子男人也凑了过来，眼睛里满是渴望。“太好了！你们永远不会死，真幸福啊！

不像我们，每天都在担心食物和行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幸福？

”苏叶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她看向林默，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林默也看着她，

眼神里充满了旁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高个子男人还在说着羡慕的话，

可林默和苏叶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们想起了这些天彼此切割身体的疼痛，

想起了那些带着血腥味的餐点，想起了夜里偷偷流下的眼泪。“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林默打断了高个子男人的话，他拉着苏叶的手，眼神警惕地看着那两个外来者。

高个子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识趣地笑了笑。“好，那我们不打扰了。

祝你们好运。”两个外来者离开了，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苏叶靠在林默的肩膀上，

轻声说：“他们说我们幸福，可我们真的幸福吗？”林默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他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他只知道，只要能和苏叶在一起，哪怕要承受再多的痛苦，他也愿意。

3.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默和苏叶的喂食循环还在继续。可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渐渐显现出来。那天，林默出去寻找物资，虽然没有找到食物，

但他找到了一些干净的水。他满心欢喜地回到病房，却发现苏叶正坐在床边，脸色苍白，

眼神空洞。地上散落着几块带血的肉，是苏叶今天喂食时切下来的，可她却一口都没吃。

“苏叶，你怎么了？”林默放下水壶，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怎么不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叶抬起头，看着林默，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林默，我真的受不了了。

每天这样割来割去，我觉得自己像个怪物。我宁愿饿死，也不想再这样了。”“别胡说！

”林默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再生的能力，才能活下去。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活下去？”苏叶苦笑了一下。“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每天都在疼痛和愧疚中度过，和行尸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有彼此！

”林默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每次割自己的时候，我也疼！

可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苏叶的声音也提高了。“那你有没有问过我，

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不想要你为了我一次次伤害自己，我也不想要这样的活着！

”他们争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这些天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们互相指责，

说着伤人的话，却忘了彼此的初衷都是为了对方好。“够了！”林默猛地打断了苏叶的话，

他指着地上的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今天必须吃下去。

这次该用你的！”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了苏叶的心里。她愣住了，看着林默，

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置信。“林默，你说什么？”林默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张了张嘴，

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刚才只是太激动了，一时口不择言，

可这句话却像一道裂痕，横在了他们之间。苏叶看着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床边，拿起地上的肉，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了起来。她吃得很慢，

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玻璃，割得喉咙生疼。林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后悔。

他想去道歉，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知道，那句话已经伤害到了苏叶，

也伤害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相拥而眠。苏叶背对着林默，

蜷缩在床的一角，身体微微颤抖。林默躺在她身边，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也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他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可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他只知道，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痕，

需要时间来修复。第二天清晨，苏叶早早地醒了。她看着身边熟睡的林默，眼神复杂。

她想起了昨天的争吵，想起了林默说的那句话，心里还是一阵刺痛。可她也明白，

林默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累了。苏叶轻轻起身，拿起手术刀，走到窗边。她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睛，在自己的右臂上切下了一小块肉。剧痛传来，她咬着牙，没哼一声。

她把肉放在盘子里，端到林默面前，轻声说。“林默，醒醒，该吃早饭了。”林默睁开眼，

看到盘子里的肉，又看看苏叶苍白的脸和她右臂上新鲜的伤口，心里一下子就软了。

他坐起身，拉过苏叶的手，声音沙哑。“苏叶，对不起，昨天我不该那样说。”苏叶看着他，

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们都太累了。

”林默把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我们再也不吵架了，

好不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苏叶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虽然还在，但只要彼此还爱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