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像是头颅被生生劈开,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扯。
沈清辞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尖锐的疼痛中浮沉,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沈清辞,太医世家沈家嫡次女,年方十五,性情温婉,精通医术……家族站队错误,被政敌构陷……圣旨下,抄家流放……现代顶尖外科医生沈清辞,在一次连续三十六小时的手术后疲惫倒下……无影灯……仪器警报声……两种记忆,两种人生,正在疯狂地交织、融合。
她猛地睁开双眼!
入目的并非医院冰冷的白炽灯,而是古香古色的沉香木床顶,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锦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原主熟悉的药香与熏香混合的气息。
然而,这片宁静奢靡,正被外界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喧嚣粗暴地打破。
哭喊声、呵斥声、器物碎裂声、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潮水般由远及近,狠狠拍打着她的耳膜。
“不好了!
二小姐!
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他们把府邸给围了!”
一个穿着绿袄的小丫鬟,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进内室,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变形。
是原主的贴身丫鬟,碧珠。
沈清辞,或者说,融合了现代灵魂的沈清辞,心脏骤然一缩。
记忆碎片迅速整合,指向一个清晰而残酷的终点——抄家!
她强忍着灵魂撕裂后的眩晕和身体高烧带来的虚弱,猛地从床上坐起。
动作牵扯到额角,一阵刺痛传来,她抬手一摸,指尖触到一层粗糙的纱布。
是了,原主听闻家族噩耗,惊惧之下失足撞伤了额头,高烧不退,这才给了她穿越而来的契机。
“父亲母亲呢?
祖父和兄长姐姐何在?”
她的声音带着久病初愈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冷静。
碧珠被问得一怔,二小姐醒来后,眼神似乎不一样了,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怯懦与迷茫,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静。
她慌忙回答:“老爷、夫人和前头的老太爷都被惊动了,正在前院应对。
大少爷在国子监还未归,大小姐……大小姐在自己院里,怕是也吓坏了……”沈清辞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刺骨的寒意让她精神一振。
“更衣。”
“二小姐,您还病着……更衣!”
沈清辞重复,语气不容置疑。
覆巢之下无完卵,躺在病床上等待命运的审判,从来不是她沈清辞的风格。
碧珠被她的气势所慑,手忙脚乱地取来一件素净的常服为她换上。
就在系上衣带的那一刻,沈清辞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胸前一枚贴身佩戴的玉佩。
触手温润,却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与她心跳共鸣的温热。
这是原主自小便戴着的龙纹灵玉佩,据说是某位云游高人所赠,能辟邪保平安。
此刻,这玉佩竟隐隐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然而,来不及深思。
“砰——!”
内室的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木屑飞溅。
几名身着玄色甲胄、手持钢刀的兵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面色冷硬、眼神如鹰隼般的军官。
“奉旨查抄沈府!
一干人等,即刻押往前院,不得有误!”
军官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目光扫过室内,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碧珠吓得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沈清辞却站首了身体,尽管脸色苍白,单薄的身子在宽大的衣衫下更显脆弱,但她的脊梁挺得笔首,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军官的视线。
这份异于常人的镇定,让那军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随即又被冷漠覆盖。
“带走!”
两名兵士上前,毫不怜香惜玉地扭住沈清辞的手臂,将她向外推搡。
穿过熟悉的抄手游廊,昔日精致雅静的庭院此刻己是一片狼藉。
假山被推倒,名贵的花卉被践踏,精美的瓷器、古玩碎片散落一地。
仆役们的哭喊声、兵士的呵斥与翻箱倒柜的声音交织成一曲家族末路的悲歌。
前院更是混乱不堪。
沈府上下百余口,无论主仆,都被驱赶至此。
女眷们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沈清辞一眼就看到了被两个婆子搀扶着、面色惨白如纸的母亲林氏。
她身边是紧抿着唇、试图维持一家之主威严,却难掩颓败之色的父亲沈文彬。
须发皆白、曾官至太医院院判的祖父沈泓,则闭目立于最前,身形微微佝偻,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庶妹沈月柔。
当沈月柔的目光与她对上时,那眼神中除了恐惧,竟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怨恨,又像是某种急于撇清的慌乱。
“圣旨到——!”
一名面白无须、神态倨傲的太监展开明黄的绢帛,尖利的嗓音如同刮骨的钢刀,宣判着沈家的命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医院判沈泓,勾结皇子,窥探圣躬,其心可诛!
沈文彬等附逆……证据确凿……着,革去沈家一切官职、爵位,抄没家产!
沈氏一族,主仆上下,皆判流放三千里,发配北崖州,遇赦不赦!
钦此——!”
“勾结皇子,窥探圣躬”!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在沈清辞脑海中炸响。
这是滔天大罪!
绝非简单的站队错误,而是足以株连九族的政治旋涡!
沈家,不过是权力倾轧中被舍弃的棋子!
“臣……谢主隆恩。”
祖父沈泓的声音苍凉而沙哑,深深叩拜下去。
整个沈府,顿时被绝望的哭声淹没。
“搜!
所有财物登记造册!
所有人犯,即刻收押!”
为首的抄家官员厉声下令。
兵士们更加肆无忌惮地行动起来。
推搡,打骂,抢夺……甚至有兵卒趁机对略有姿色的丫鬟动手动脚,引来阵阵惊恐的尖叫。
混乱中,沈清辞被粗暴地推搡着,与家人冲散。
她紧紧攥着胸前的玉佩,那温热的触感仿佛成了此刻唯一的依靠。
就在这时,一个兵士看中了她发间一支成色普通的白玉簪,伸手便要来抢。
“放肆!”
沈清辞侧头避开,冷叱一声。
纵然落魄,她骨子里属于医者与强者的尊严不容践踏。
那兵士恼羞成怒,扬手便是一个耳光掴来:“阶下之囚,还敢嚣张!”
沈清辞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格挡,但这具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动作慢了半拍。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额角的伤口因这记重击而崩裂,温热的鲜血瞬间沁透了纱布,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一滴,两滴……鲜血恰好滴落在她紧握着的龙纹灵玉佩之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龙纹玉佩接触到她的鲜血,竟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流光,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灼热的暖流,顺着她的掌心,猛地涌入西肢百骸!
与此同时,沈清辞的眼前骤然一花,意识仿佛被抽离,瞬间沉浸入一个奇异的灰蒙蒙空间之中!
空间不大,中央有一口汩汩涌动着莹白液体的泉眼,旁边是一小片黝黑肥沃的土地,以及一间简陋却干净的木屋。
这是……空间?!
沈清辞的心跳骤然加速。
作为阅文无数的现代人,她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这枚家传玉佩,竟然是传说中的空间宝物!
而这口泉眼,恐怕就是小说中描绘的、拥有神奇功效的灵泉!
外界不过一瞬,她的意识己回归现实。
脸上的疼痛依旧,身体的虚弱也未立刻改变,但那股涌入体内的暖流,却让她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连额角的剧痛都缓解了几分。
希望!
在这绝境之中,她竟然抓住了一线生机!
她不动声色地擦去脸颊的血迹,深深低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
北崖州?
流放三千里?
那又如何。
既然老天让她沈清辞重活一世,她就绝不会坐以待毙。
凭借前世的医术、阅历,加上这个刚刚觉醒的神秘空间,她一定要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护住身边这些她在意的家人!
这场抄家流放,于沈家是灭顶之灾,于她沈清辞,却是一场另类的……开局!
夜色深沉,沈府的火把映照着每个人绝望或麻木的脸。
沈清辞随着人流,被押向那未知的、充满艰险的命运。
她的流放之路,开始了。
---第一章 完下章预告:暗无天日的牢狱之灾,将是沈清辞面临的第一个考验。
她将如何利用初步觉醒的空间与医术,在恶劣的环境中保全家人,并收服第一位忠实的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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