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后的妻子

出狱前三个月，妻子来探监时告诉我，家里要被拆迁，赔偿金额300万。让我安心改造，

等我出来那天，她会亲自来接我，回去重新过好日子。出狱那天，

我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走出监区。外面却没有一个人。01管教老赵递给我一个文件袋，

缓缓说道：里面是你入狱时的随身物品，你清点一下。我的心思并没有在这上面，

依然在左顾右盼着。老赵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表情，说道：这很正常，有些人出来风风火火，

有些人冷冷清清，但不管怎么样，以后别进来了。我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袋子，

抬头问老赵：我能用你手机打个电话吗？虽然我知道袋子里有我入狱前的手机，

但肯定早已经停机了。老赵倒没有犹豫，掏出手机递给我——我拨出了那串熟悉的数字，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请核对后再拨......”02我百思不得其解，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老赵转身关门上锁，一阵风吹过，让我觉得有一丝凉意。——不对劲！我分明记得，

上次妻子来探监的时候，我告诉了她出狱的日期。最不可思议的是，

她的号码居然变成了空号，却完全没有提过换号码的事情。五年前，

妻子和邻居陈二狗家发生冲突，我一时冲动把二狗打成重伤，最终被判入狱。

这些年妻子一个人工作，每隔几个月都会来探监，虽然辛苦，但至少日子还有盼头。

特别是要被拆迁的事情，更让我们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难道......因为300万，

她就要离我而去？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妻子找到。

我打开老赵给我的袋子。里面是一个翻盖手机，已经耗尽了电量。一张旧身份证，一串钥匙，

还有一百多块钱皱巴巴的现金。老家的村子离这里大概70公里，

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去的地方。我必须赶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

03正当我还在思考交通问题的时候，一辆面包车驶来，司机摇下车窗：兄弟，去哪里？

我有点迟疑，意识到这是一辆黑车，随即小声说道：黄家沟。20，上车！

我没有犹豫，付了钱，拉开了车门。车上除了司机，还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

大家都默不作声。我小声的问司机：都是去黄家沟的？反正都顺路......

司机不耐烦地回道。我也只好闭上嘴，仔细回想入狱以来妻子的表现，

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车子摇摇晃晃地，我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反反复复做了很多梦。

这一觉，比在狱中睡得还不踏实。我被司机叫醒的时候已是黄昏。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才发现周围的几个乘客都已经下车了。我站在村口，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不远处家的方向，赫然矗立着一幢庞大的建筑，目测起码十几层楼高。那里曾是一片荒山，

从现在看来，果然是被征地了。我不由得加紧了脚步，往家的方向快步跑去。可走到近处，

我却一下子停下了脚步，脑子里出现了一团乱雾。那幢建筑通体白色的外墙，

楼顶上面的LED灯牌显示着几个大字——“青山第三人民医院”。而我家所在的那片村落，

却依然还是原样——就在医院的一墙之隔！04村落没有施工队，没有征地告示，

甚至之前的村民们都还在。村落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和旁边现代建筑的医院相映衬起来，

有着很强的违和感。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对面前的场景感到大惑不解。不对，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妻子。我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走到了那幢最熟悉不过的二层楼砖房。

没有亮灯，没有炊烟，大门紧锁！我拿起大门上的弹子锁，锁口已经是锈迹斑斑。对了，

钥匙，我有钥匙！我颤抖着手掏出来，一下子打开了大门。咳咳咳......

大片的灰尘从门缝掉落下来，呛得我眼泪直流。我心头一紧，看起来房子已经很久没住人了。

我拉开电灯，好在电力还没中断。家里的陈设和我入狱前一样，只是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我抬起头环顾了四周。突然发现墙上的挂历，竟然还是五年前的年份！难道说自从我入狱后，

妻子就没有回来住过？会不会是妻子怕邻居报复？应该不是，妻子曾告诉我。

我们赔偿了20万后，邻居一家在我入狱后就搬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妻子究竟去了哪里？

我从床头柜里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了电。不知道我的号码还能不能用，但在恢复通讯前，

我得出门。05周围还有村民居住，我应该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消息。话说回来，

我现在已经饥肠辘辘。王婶家的灯还开着，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她是个热心肠，

我小时候经常在她家玩。当初妻子和陈二狗吵架的时候，王婶还劝架来着。那么多年没回来，

她今晚应该会给我口饭吃吧。想到这里，我松了口气，敲响了房门。砰砰砰......

谁呀？是王婶的声音。吱呀——门随着声音缓缓打开。王婶，我是大轩，

请问我家......嘭！几乎就在一刹那，王婶从开门，看到我，再重重地关上门。

滚！别来敲我家门！屋内传来一句咒骂。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似乎我是一个仇人。

出狱后的一切变得十分怪异，我感到后背一丝发凉。我不死心，又接着敲门，

换来的还是咒骂声。没办法，我走向杜叔家。远远地，我就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着酒。

怪异的事情又发生了。还没等我走近，他似乎也看到了我，端起桌子转身就进屋，

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这......我几乎敲响了村落里所有在家的住户。无一例外，

都是这样的反应。就像我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幽灵，大家都避之不及。

可我只是从监狱里出来而已，和大家并无冤仇。妻子的离奇失联，村民的无视避让，

还有对拆迁的疑惑......这一切犹如一团巨大的迷雾涌上心头。

生理上的饥饿让我思绪更加混乱。我抬起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到深深的无助。这时，

头上那鲜红的LED灯光映射在我脸上，晃得我睁不开眼。医院！对了！还有医院！

这医院是征地修的，他们肯定对拆迁的事情有所了解。至少里面的工作人员不认识我，

他们不知道我才从监狱出来！06从下往上看去，这座医院只有几层楼亮着灯。

估计是新建的原因，似乎病人并不多。医院的正门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一道铁栅栏将医院隔开，四周全是高高的围墙。栅栏的右边，是一个小小的保安室，

里面泛着昏暗的光。我走上前，敲了敲窗户。你好，有人吗？

里面的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正低头玩着电脑。被我吓了一跳，噌地一声跳了起来。

你是谁？干什么？随即他一束手电筒的光射在我的脸上。我伸手挡了挡，

还没来得及解释。却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惊呼——大轩？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保安居然认识我。等我回过神来，保安室的灯光亮起，一张熟悉的脸也呈现在我面前。

潘阳？我也惊呼起来。潘阳算是我的发小，也是村子里一起长大的。

只是初中那年不知为何退了学，和父母一起离开了村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俩几乎同时问道。寒暄几句后，他并不知道我入过狱。我随便编了个理由，

说是刚从外地打工回来。而他却比较悲惨。潘阳因为中学时出现了心理问题，

父母带着他远走南方。如今却父母双亡，只能一个人回来，所幸找到了个工作，

能够勉强生存。不过，他离家早，应该不知道我妻子的事情。我坐在保安室的折叠床上，

认真地问道：你回来多久了？一年了吧。怎么？这医院建成多久了？

听说去年就建好了，只是前不久才开业。

我沉思了片刻——这么大的医院起码也得修三年，征地应该得在三年前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村子什么时候拆迁？拆迁赔一大笔呢！我试探着问道。哈哈，

你小子穷疯了吧！我问过村长了，十年之内都没这计划！07被潘阳这番嘲笑，

我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他接着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回来？我也是听说要拆迁，

虽然我家房子早就垮了，但宅基地还在，也能赔钱......然后呢？

我赶紧打断他，我隐约觉得他知道点什么。回来一问，都说没这个事，

现在医院用的地皮是早就征用了的。我皱了皱眉，可三个月前，

我老婆说要拆迁......什么？你特么的居然有老婆？谁看得上你？

潘阳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理会他。

现在比较明晰的事情是——拆迁这个事情不是空穴来风，不然不会传到远在南方的潘阳这里。

但医院现在用地是早就征用的，这点我不是很确定。要知道，那里之前是一片荒坡，

上面还有好几个坟。谁会把坟修在被征用的地块上呢？这一点从潘阳这里是问不到了。

但我可以肯定，医院里当官的，应该知道建设的过程。不过，现在医院只有值班的医生，

我只能明天再去问问。到目前为止，我依然没有妻子的消息。我转向潘阳的办公桌，

盯着他桌子上的手机。能借你手机用下吗？另外，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潘阳只是简单嗯了一声，随后站起来泡了两碗方便面。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请核对后再拨......依然是空号。我感到心乱如麻。一边狼吞虎咽着出狱的第一餐，

一边向潘阳述说了妻子失联的情况。当然，我隐瞒了监狱的事情。

你是说你和你老婆三个月前还见过面？然后现在电话变成空号了？我点了点头。

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老婆估计跟人跑了！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会的，

真是跟别人跑了，也没必要跟我说拆迁的事。潘阳思考了一下，

随即说道：你明天可以去问问村长。我沉默了片刻，村长会不会像王婶那样避而不见，

这我不得而知。我还是先去医院问下吧。这一晚，我躺在潘阳的折叠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08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怪异的是，梦的场景似乎就在一所医院里。

我看到了妻子——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在闪着惨白灯光的走廊尽头朝我招手。

我喜出望外，却感到极度的恐惧——因为她的脸庞也是如此的惨白。我鼓起勇气，

硬着头皮追了上去。而她一边发出惊恐的叫声，一边转身逃跑，似乎是害怕我的靠近。突然，

我的身后闪出一堆看不清的影子，正向我蜂拥而来。我分不清是人还是鬼怪，

也顾不上追妻子，只能疯狂地逃跑。而后面的鬼影，却一直锲而不舍地追赶着我。

我拼了命地朝前跑去，却不想一脚踏空，跌落到万丈深渊......啊！

我从折叠床上惊坐而起，大口地喘着粗气。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难道——我妻子在医院里？

我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时，我才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潘阳从外面进来，

递给我一个馒头。醒了！昨晚睡得还好吧！我摇了摇头，随后对他说了声谢谢。

赶紧吃吧！医院的领导还有20分钟上班，等下你自己去找，我不能离开工作岗位。

说实话，潘阳这个朋友还是厚道，似乎丝毫不在意我的窘境，也没有问我其他的。

如果他知道我曾入过狱，还会不会这样待我。走进了铁栅栏，

我才看到医院大楼入口处的玻璃大门。这个时候还没有其他人，我加紧了我的脚步。然而，

就在我正要进门的时候，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老男人拦住了我。喂！干什么的？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问题好奇怪！我细细地回想了一下，

有谁在进医院的时候会被问来医院的目的？我狐疑地看着保安——找......不，

我来看病。我知道不能说找领导，这个理由很有可能被搪塞过去。保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也没再说什么。我径直走向了导医台。一个年轻漂亮的工作人员坐在座位上，

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我的出现似乎吓了她一跳，她站起来和老保安一样扫视着我。

真是奇怪，我长得很像坏人吗？我没有理会她。

因为我发现导医台旁边墙壁上贴着一张楼层示意图——院长办公室——11楼

09我径直走进了电梯，按下了楼层。说来奇怪，这座医院似乎连病人都很少。

电梯直接来到了11楼，完全没有印象中繁忙的景象。跟着指示，我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却吃了个闭门羹。大门紧锁，甚至连整层楼都没有什么人。所有关着的门我都敲过一遍，

还是没有人。我感到有些愤怒。正当我准备敲响最后一扇没有任何铭牌的门时。

门却突然开了！敲什么敲？哪个病房的？里面走出来一个胖胖的女护士，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吼。我不是病人，我来找院长！我也没好气地说道。别瞎闹了，

快回你的病房。我一把拦着门，大声地吼道：我TM的不是病人，你们院长呢？

你们管事的人呢？都不在，别吵了。胖护士刚说完，电梯里走进来几个保安。

其中一个就是楼下盘问我的那个老男人，他一把拉开我，吼道：这里是医院，不要闹事，

不然我们报警了！听到“报警”两个字，我也有点惊慌，毕竟我才从监狱出来。

我真的是找院长问事，管事的人在吗？胖护士探出头来，好了好了，你要问什么事？

我.....我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却脱口而出：我老婆刘婷是不是在这医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出这句话。难道是因为那场梦？在场的几人顿时默不作声。

过了一阵，胖护士才从办公室拿出一个文件夹，翻了翻。没有这个人，好了，快走吧！

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关于征迁的事情他们估计也不知道。我只能在两个保安的护送下，

走进了电梯。我低头思索着，按照潘阳所说的，我现在只能去找村长了。

叮.......电梯突然停下。我们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楼层指示——9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却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警服的人——老赵？10管教老赵看到我，

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怎么？还没找到你的老婆？我点了点头，

又看了下旁边两个保安。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有点好奇。来看病人吗？我接着问道。

没有，我过来办点事情。老赵回答道。话没说两句，

老保安开口道：下次别来这里吵了，不然就叫警察把你抓起来！我正要反驳，

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我不想再进监狱。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楼已经到了。我被两个保安推着走出电梯，老赵也紧跟其后。我思考了片刻，

回头朝着老赵问：“我老婆好像失踪了，警察能不能帮我找人？”老赵一听，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之后，他缓缓说道：我只是个狱警，并没有办案的权限。我一时无语。

不过你既然回到了老家，不如去问问村长吧！村长？听说你们村长一直没变过，

他应该知道。对了，我得先走了，你别再闹事。他的语气，透露着威严，和在监狱里一样。

无奈之下，我也只能目送他远去。回到潘阳的保安室，他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我坐在他的床上，回忆着和妻子的往事。我们在村里结婚的场景，我们在地里劳作的场景，

还有我们一起生活的场景。等等！.......我发觉一丝异样的地方。按理说，

我们村常在家的也就一百来户人家，大家几乎都认识。

可我的记忆里丝毫没有关于村长的信息。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不对！

我入狱前一直在村子里生活，就算跟村长不是亲戚，至少每届选举我都参加过投票。

这个村长到底是谁？想到这，我感到头痛欲裂。强忍着，我走出门外，

焦急地寻找潘阳的身影。目前，只有他知道村长的信息。我使劲拍了拍脑袋，

想要抑制住突如其来的不适。还好没过多久，潘阳回来了。快，告诉我村长叫什么名字？

我急切地拉着他问道。这不该是你才知道的吗？我离开村子那么多年了！

额......我只记得我离开家那年是一个姓周的叔叔。周什么？

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还小。我沉默了片刻，权衡了一下，而后请求道。

要不你帮我去村子里问问？这个忙目前只有潘阳能够帮我。潘阳笑了一声。哈哈哈，

打个电话的事！说完，他掏出手机，一边点了点硕大的屏幕，

一边说道：现在智能手机可方便了......说完将手机贴着耳旁。我尴尬一笑，

这些年连手机都变样了，而自己的老宅还是老样子。这时，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老宅里充着电。虽然可能已经停机，但应该有入狱前的一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