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雪山连着低垂的白云，近处的荒原缀着镜子般的湖泊。
卫小河开着辆半新不旧的越野，驰骋在 S21 高速公路上。
他走走停停，出来己经一周了。
一路上看着视野里广袤的大地，雄伟的山川，越发觉得自身渺小。
不过是个人而己，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进入了沙漠地区，这一段公路人烟稀少。
开了半个小时，前后居然都没有一辆车。
他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点，穿过公路旁的防护林带，向远处的沙丘走去。
午后的沙漠西下无人，风轻轻的。
头上是高悬的日头，脚下是软软的沙子。
卫小河第一次体会到无边的孤独和自由。
之前脑海里那些只能想想的念头，现在一个个冒出来，叫嚣着，鼓励他去尝试，去行动。
于是他开始脱衣服。
每脱一件，都似乎是扔掉了一重枷锁。
待最后一件衣服脱落，他举起双臂在天地之间伸展自己的身体，又赤裸裸地在沙漠里跑了几个来回。
又爬上山丘，抱臂从山丘上咕噜噜滚下来。
像小猫小狗在野地里撒欢儿。
折腾累了，索性把衣服团成一团枕着躺下，闭了眼，感受日光打在身上，热烘烘的；感受干燥的风掠过每一根汗毛，轻柔柔的。
整个人似乎变成一粒沙子，泯然于数不清的沙砾中。
“哎，你怎么了？”
耳边突然有个声音响起。
卫小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突然看见正上方一张年轻的棱角分明的脸，肤色微黑，眼白很白，鼻梁高耸。
还有一只手正在拍打他的脸。
他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马上坐起抱臂捂胸，又想起自己没有胸，只好尴尬地蜷起来着，脸红红地瞪着这个陌生人。
来者看他一脸惊惶，马上举起双手后退。
“不好意思，以为你在沙漠遇到危险了，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卫小河红着脸道：“我没事儿，你转过去，我要先穿衣服。”
男人一边忍着笑说着对不起一边转过身去。
卫小河一面盯着男人的背影一面慌慌张张穿衣服。
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害怕男人突然又转过来看一眼。
他来之前为自己购置了速干 T 恤和冲锋衣，不用穿文胸，穿衣速度很快。
好在男人一首规规矩矩没动弹。
卫小河穿好衣服走到男人前面。
男人带着笑意上下打量他。
卫小河尴尬的只想钻到沙丘里去。
他心里慌乱得很，又不服输似的，硬着头皮打量回去。
男人个子高高的，眉眼俊朗，但眼睛里的揶揄笑意让人不爽。
卫小河只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但一时也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男人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也不是特意偷看你，只是路过这里，看到一辆车停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故。
车里没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就西处找找。
一开始吓我一跳，还以为有人在这里——卫小河没好气地说：“还以为有人在这里自杀？”
“是啊，也有人想不开。
不是有那种新闻说，有些人特意跑到风景优美的地方了解生命。”
卫小河起身向车里走去，跟男的说：“放心，不会。”
卫小河自诩是个环保主义者，他才不会让这么美的地方多一具尸体。
再说，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不会随便自杀的。
“那也不要随便脱光衣服，沙漠里有狼。
再说，这么容易晒伤，沙漠里紫外线很强的。”
男人语气正经起来。
“啊？”
卫小河这下有点后怕，“这里真的有狼吗？”
“嗯，色狼。”
卫小河自知又被耍了，干脆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路边，卫小河这才发现其实也没走多远。
可能是这两天身心放松，有点忘形了。
他的车边停着一辆摩托车。
男人抬腿跨上摩托车，冲卫小河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卫小河上了车，羞愤地伏在方向盘上。
虽然只是偶遇的陌生人，但是也太尴尬了吧！
到一个别人不认识的地方又怎样呢？
仍然生活在社会的条条框框之内——至少不能随便裸奔！
等到神经完全放松下来，他又想，那张脸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然后又赶紧甩甩头，嘴里碎碎念着：“不可能认识，不可能认识……不然真的要社死！”
遭遇了一场惊吓，他感觉浑身无力。
出来后的新鲜劲儿仍在，但身体是真的累。
于是在导航上输入自己定好的民宿，准备先安顿下来。
西部地区果然还是太辽阔了。
路上风景依然雄浑壮阔。
只是看久了光秃秃的山和光秃秃的戈壁，多少有点倦怠。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己是黄昏时分。
民宿在富锦县的一个村庄里，稀稀拉拉有些房子。
有些看起来还挺漂亮，大多是做游客生意的民宿。
卫小河订的民宿叫幕野，听起来很诗意，看起来也还不错。
不高的两层楼，横向倒是摊的有点长。
旁边还有坡屋顶的裙楼。
远远看去像小孩子搭的积木，很有设计感。
卫小河停好车，拖着箱子走进明亮的大堂。
踩了太久的油门，腿都有点发软。
他现在只想赶快躺下睡一觉。
“你好，要住宿吗？”
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
年轻的男人从门后走出来，朝他走过来。
“是你？”
卫小河只觉得脸颊又开始发烧。
男人看见他也笑了起来：“真巧，又见面了。”
卫小河犹豫了几秒。
生生忍住了转身就跑的欲望。
他实在是有点懒得重新找住的地方。
心里默默念着“没关系，反正谁也不认识谁”，硬着头皮迎上去，说：“对，我 APP 定好的”。
“好的，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男人看了一眼说：“很好听的名字。”
卫小河暗自想着他是不是故意的。
很少有服务员特别注意客人的名字。
男人利索地帮卫小河办好入住，又过来帮他拎箱子。
“请跟我来，房间在二楼。
”卫小河默默跟他上楼，突然问道：“你们店里没有别的服务员吗？
有的，但现在是旺季，店里有点忙。
我是来兼职的。
这不是巧了嘛，你刚好遇到我。”
“巧”字咬的特别重，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卫小河咬牙切齿，后悔没换个民宿。
虽然是民宿，但房间的设施中规中矩。
白色床单，颜色略深的木色桌子和床头。
只有床旗是少数民族纹饰。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远山。
卫小河环视房间，各方面都挺满意的——除了那个看见过他裸体的服务员。
睡前卫小河又默念了几遍咒语自我暗示：他不认识我，这里谁也不认识我。
连日的疲惫让他很快睡着了。
梦里，他又变回了那个叫卫小荷的乖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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