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国，我们离婚吧。”
我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军装，肩章闪亮的男人，平静地扔出了这句话。
他刚毅的脸上满是错愕，握着钢笔的手停在半空，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丑陋的墨点，像极了我上一世的人生。
“江月，你胡闹什么？”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带着一丝不耐和上位者的威严。
我心中冷笑。
胡闹？上一世，当他为了保护他心尖上的白月光白露，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对我说“江月，我们先假离婚，等风头过去我再接你回来”时，我怎么就没觉得他是在胡闹呢？
我信了，傻乎乎地签了字，净身出户，在招待所里苦等。
结果，等来的却是他和白露双宿双飞，出双入对的消息。
而我，成了整个军区大院的笑话，一个被丈夫抛弃的黄脸婆。最后，在大雪纷飞的除夕夜，病死在无人问津的破旧小屋里，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
重活一世，回到他提出假离婚的前一天，我怎么可能还让他有机会开口？
“我没有胡闹。”我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申请书，推到他面前，“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陆振国，这日子，我过够了。”
陆振国的震惊无以复加，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破绽。“过够了？江月，我们结婚三年，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对不起我？”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陆振国，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真的没有吗？”
我的目光，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他的心里。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我的视线，脸色有些不自然。
是啊，他怎么会没有。
结婚三年，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来，不是带着一身酒气，就是带着一身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那个香水味，我死都记得，是白露最喜欢用的茉莉香。
他总说部队忙，任务重。可笑的是，他再忙，都有时间去帮白露修收音机，有时间陪生病的白露去医院，甚至有时间为了白露一句“想吃城南的桂花糕”，开着军用吉普跨越半个城去买。
而我呢？我发高烧烧到昏迷，是他隔壁的王婶发现不对劲，把我背到卫生所的。
这些，他都忘了吗？
不，他没忘，他只是不在意。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声音干涩地辩解，“我承认，以前是我忽略了你。但现在，我有重要的任务，非常危险。江月，我们……”
“停。”我抬手打断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假离婚”三个字，“我不想听你的任务，也不想知道你有多危险。我只知道，我要离婚。现在，立刻，马上。”
我指着那份离婚申请书，语气不容置喙：“签字。财产方面，我也不多要。这套房子是部队分的，我带不走。你每个月津贴一百二十块，结婚三年，一共四千三百二十块。我不要多，给我一半，两千一百六十块。另外，我妈给我的那台蝴蝶牌缝纫机，我要带走。其他的，都留给你。”
在八零年代，一个女人主动提离婚，还要分割丈夫的津贴，这简直是惊世骇俗。
陆振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江月！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冷眼看着他，“陆振国，是你逼我的。是你让我觉得，这三年的婚姻就像一个笑话。与其守着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我还不如拿着钱，自己一个人过得痛快！”
“你……”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颤抖，“你就是为了钱？”
“对，我就是为了钱。”我坦然地承认，看着他眼中的鄙夷和失望，我心里只有痛快，“钱比你靠得住。至少，它不会骗我，不会背叛我。”
上一世，我为了可笑的爱情和名声，净身出户，换来了什么？这一世，我只要钱，只要能让我活下去的资本。
陆振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一向对他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江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眼中的挣扎和痛苦那么明显，但我知道，那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男人的自尊和计划被打乱的恼怒。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抓起钢笔，龙飞凤舞地在离婚申请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钱，明天就给你。江月，希望你不要后悔！”
“后悔？”我拿起那份签好字的申请书，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笑得灿烂，“陆振国，我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现在，我终于解脱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他震惊、愤怒、或许还有一丝受伤的表情，彻底隔绝在门外。
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我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顺着门板滑落在地。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不是为他，是为上一世那个傻到可悲的自己。
江月，从今天起，你新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