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观正律所顶层的环形会议室，气氛比窗外的天气还要阴沉。
“我宣布一件事。”
首席合伙人徐正国环视一圈，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陆明远律师因个人原因，将开始休一个长假，归期未定。”
话音刚落，几位合伙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陆明远是观正的一把尖刀，他休假？
还是在年度考核的关键时期？
徐正国没给他们太多揣测的时间，扔下了第二颗炸弹：“他手上那起‘宏宇集团’的商业诉讼案，标的额三点七亿，从今天起，全权交由姜梨负责。”
会议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几秒后，一个分管诉讼业务的合伙人王总忍不住开了口：“徐总，这不合规矩吧？
宏宇的案子多复杂，陆明远自己都啃了半年。
姜梨……她连独立带队大案的经验都没有，这要是输了，我们观正今年的营收报表可就难看了。”
“是啊，太冒险了。”
“年轻人是该给机会，但不能拿律所的声誉开玩笑。”
附和声西起。
徐正国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所有杂音戛然而止。
“上次并购案的风险点，风控部和在座的各位，谁看出来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姜梨的空位上，“我相信我的判断。”
会议不欢而散。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不到半小时就飞遍了律所的每个角落。
茶水间里，资深律师张总端着保温杯，对着几个年轻律师唾沫横飞：“徐总是真敢赌啊！
宏宇那案子，卷宗能把人活埋了，里面的水能淹死一头牛！
让姜梨去？
她怕是连对方律师的脸都不认得。”
“可不是嘛，陆律师都在，她也就是个递材料的命。”
姜梨刚从档案室出来，一个穿着崭新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男人迎了上来。
“姜律师，我是新分给您的助理，罗杰。”
他脸上挂着职业微笑，语气却有几分藏不住的优越感，“宏宇的案子我听说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
不过我刚从法学院毕业，太复杂的活儿，我怕给您帮倒忙。”
这话说得客气，潜台词却是：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别指望我。
姜梨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谢谢。
宏宇案的全部卷宗己经申请下来了，你先去推个车，把资料都搬到我工位旁边的空地上。”
罗杰的笑容僵了一下。
半小时后，当两辆装得冒尖的文件车被推到工位旁时，罗杰的脸彻底绿了。
那堆积如山的纸张，散发着陈年旧纸和墨水的混合味道，仿佛一座沉默的大山。
姜梨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罗杰，”她递过去一沓便利贴和几支不同颜色的记号笔，“按时间顺序，把所有文件分成诉讼、财务、邮件往来三类。
今晚十二点前，我要看到初步分类结果。”
罗杰看着那座“山”，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敢说出那个“不”字。
他以为姜梨会和他一起加班，没想到姜梨只是让他做这种纯体力活，自己则戴上防蓝光眼镜，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罗杰一边整理，一边腹诽，觉得这女人就是瞎指挥。
晚上十点，罗杰累得腰都快断了，文件山才下去一小半。
他偷偷瞄了一眼姜梨，发现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指尖飞快，一行行代码和关键词在她手下流动、重组，整个人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
“姜律师，我……我先走了。”
“嗯。”
姜梨头也没抬。
第二天罗杰顶着黑眼圈来上班时，彻底傻眼了。
姜梨工位旁的白板上，己经画出了一张巨大的思维导图，从宏宇集团的股权结构，到案件十年间的每一次关键交锋，脉络清晰，主次分明。
而那座文件山，己经被她用不同颜色的便利贴标记得井井有条。
姜梨喝了一口咖啡，把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递给他：“这是我梳理出的案件时间线和核心争议点。
对方的突破口可能在这三个地方，你去核对一下卷宗里的原始证据。”
罗杰接过那几页纸，手都在抖。
一夜之间，她一个人干完了一个团队一周的活？
他结结巴巴地问：“姜……姜律师，您……您一晚上没睡？”
“睡了三个小时。”
姜梨活动了一下脖子，又发了封邮件出去，“你去档案室，申请调取宏宇集团过去十年所有的原始财务审计报告，记住，要最原始的版本。”
罗杰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茶水间张总他们，才像个笑话。
深夜，律所空无一人。
陆明远那间被贴上封条的办公室里，电脑显示器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
一行幽绿色的代码闪烁。
[远程连接己建立][正在访问：宏宇集团诉讼案/姜梨工作日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