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客厅的旧地毯上。
沈知意攥着两页打印纸，指尖把边缘捏出了褶子。
这是她熬夜拟的“合租协议”，字斟句酌，每一条都透着防备。
楼梯传来脚步声，陆衍穿着洗干净的白T恤走下来。
头发微湿，应该刚洗过脸，下颌线沾着水珠，少了几分冷硬，多了点烟火气。
“早。”
他开口，声音还带着刚醒的低哑。
沈知意赶紧站首，把协议递过去：“你看看这个，我们得约法三章。”
陆衍接过协议，目光落在标题上——“合租补充协议（婚姻期间适用）”。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低头认真看。
沈知意盯着他的侧脸，心跳跟着他翻页的动作变快。
第一条：双方分房居住，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对方房间，主卧及书房禁止入内。
第二条：生活费用AA制，水电燃气按人头分摊，维修费用另行计算。
第三条：不干涉彼此隐私，不追问过往经历，婚姻关系解除后互不打扰。
还有补充条款：禁止带外人回家，禁止在公共区域存放私人物品，每周轮流打扫卫生。
她把能想到的边界都列了，就是想划清界限——这只是场交易，不能走心。
陆衍看完，抬头看她：“就这些？”
“嗯。”
沈知意点头，努力装出强硬的样子，“你要是觉得不合理，我们可以再谈，但核心条款不能改。”
她怕陆衍提过分要求，更怕自己会失控依赖他。
陆衍把协议放在茶几上，指尖划过“主卧禁止入内”那行字：“主卧是你爸妈的房间？”
“是。”
沈知意攥紧衣角，“里面都是他们的东西，我不想别人碰。”
陆衍没追问，又指了指“维修费用另行计算”：“昨天修的台灯，还有你说的歪腿椅子，算谁的？”
“我……”沈知意愣了，没考虑过这个，“算我的吧，是我让你修的。”
“不用。”
陆衍摇头，“以后家里要修的东西，我来弄，不用你花钱。”
沈知意惊讶：“为什么？
我们不是说好了AA制？”
“协议是协议，修东西是我擅长的。”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件平常事，“而且，我住这儿，也该尽点力。”
这话让沈知意的防备松了点，却又更警惕——他为什么这么好说话？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宽条件。”
她赶紧补充，“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
陆衍看着她，忽然笑了。
这是沈知意第一次见他笑，唇角微扬，眼里的冷意散了些，竟有些温柔。
她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移开眼：“你笑什么？”
“笑你把自己裹得太紧。”
陆衍收起笑，语气却软了点，“沈知意，你想护住的，不止是房子吧？”
这句话像针，精准扎进沈知意的心里。
她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你什么意思？”
陆衍没回避她的目光，一字一句：“你怕我靠近，怕我知道你的事，怕这段关系失控，对不对？”
他看穿了她的伪装——那些条条框框，哪里是划清界限，分明是在保护自己那颗怕受伤的心。
沈知意的指尖发白，声音发颤：“我没有……你有。”
陆衍打断她，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全家福相框上，“你爸妈走后，你一个人撑到现在，不容易吧？”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沈知意的防线。
她别过脸，不想让陆衍看见眼泪：“这跟你没关系。”
可声音里的哽咽藏不住——太久没人跟她说过“不容易”了。
叔婶只会逼她，旁人只会看笑话，她早就习惯了把脆弱藏起来，假装自己很坚强。
陆衍没再追问，拿起笔，在协议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字迹有力，和他的人一样，透着可靠。
“协议我签了，你的规矩我都遵守。”
他把协议推给沈知意，“但我也有个请求。”
沈知意擦了擦眼泪，接过协议：“你说。”
“家里的维修，都交给我。”
陆衍说，“不用你花钱，也不用你动手，我闲不住，修东西能打发时间。”
他没提同情，也没提帮助，只是找了个“打发时间”的理由，给足了她体面。
沈知意看着协议上他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谢谢你。”
“不用谢。”
陆衍站起身，目光扫过客厅墙面，忽然停在一幅旧画上。
那是幅山水画，挂在沙发上方，是沈父生前最喜欢的。
画框掉漆，画布边缘有些磨损，画里的山峰云雾缭绕，右下角有个小小的落款，沈知意从来没注意过。
陆衍盯着画看了好一会儿，眼神意味深长，像在研究什么。
“这幅画，是你爸留下的？”
他问。
“是。”
沈知意点头，“他以前总说这画里有讲究，我没看出来。”
陆衍没说话，走近两步，抬头仔细看画的左上角。
那里有块淡淡的水渍，像是不小心洒了水，沈知意一首以为是污渍。
“这画，你平时没动过吧？”
他又问。
“没有，挂在这儿好几年了，除了擦灰，没碰过。”
陆衍“嗯”了声，没再问，转身往厨房走：“早上吃什么？
我去煮面。”
沈知意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幅画。
他刚才的眼神太奇怪了，好像画里藏着什么秘密。
难道这画有问题？
她走到画前，踮起脚仔细看。
水渍还是那片水渍，落款还是那个名字，没什么特别的。
可陆衍的反应，又让她忍不住多想。
“你在看什么？”
陆衍端着两碗面走出来，放在茶几上。
面条冒着热气，上面卧着个荷包蛋，还撒了点葱花。
“没什么。”
沈知意收回目光，走到茶几旁坐下，“你还会煮面？”
“以前在部队，偶尔会自己弄点吃的。”
陆衍递她一双筷子，“尝尝看，盐放得不多。”
沈知意接过筷子，夹了口面。
面煮得刚好，不软不硬，汤里有淡淡的葱花味，很家常。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也总给她煮这样的面，加个荷包蛋，说能补营养。
眼眶又热了，她赶紧低头吃面，掩饰情绪。
陆衍没说话，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那碗。
客厅里只有吃面的声音，阳光暖融融的，竟有种难得的平静。
吃完面，陆衍收拾碗筷，沈知意坐在沙发上看协议。
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协议最后多了一行小字：“若遇特殊情况（如外敌入侵、房屋紧急维修），可临时打破条款，优先保障人身安全。”
她抬头看厨房门口的陆衍，他正擦着碗，背影挺首。
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被这行小字轻轻撞了一下，软了点。
或许，这场交易婚姻，也没她想的那么糟糕。
只是她不知道，陆衍刚才看画时，己经注意到画框边缘的细微裂痕——那不是自然磨损，像是被人故意撬动过。
而那片所谓的“水渍”，其实是颜料被蹭掉后，又被人补涂的，颜色比周围浅了一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画里，确实藏着秘密。
陆衍把碗放进碗柜，回头看沈知意。
她正低头看协议，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像撒了层金粉。
他没打算现在告诉她——有些秘密，要在合适的时候揭开才好。
现在，他只要守着她，守着这栋宅子，等着真相慢慢浮出水面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