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时空。我攥着通话器的手在抖，
耳机里传来机长冷得像冰碴子的声音：“你让我降落在滑行道上？
”控制台前所有前辈齐刷刷扭头看我。空调吹得我后颈发凉。“对不起对不起！
”我差点把话筒吞下去，“是跑道09！我嘴瓢了！”“所以。”那个声音慢得像凌迟，
“我现在应该拉升，等着你把舌头捋直？”全塔台的人都听见我咽口水的声音。李恭白，
公司传说里能把新人骂哭三个月的活阎王。而我，
上岗第九天就让他开着九十九吨的客机在机场上空兜第四圈。
频道里突然***个慈祥的声音：“小白啊，新人嘛...”“刘主任。”李恭白打断，
“航空条例第九百九十九条，塔台人员失误超三次需立即停职。
”我低头看着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叉叉——刚好三个。今天我妈还说我终于找了个铁饭碗。
“等等！”我扑向话筒，“机长！您油量还够绕九圈呢！”死寂。
我发誓听见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可能是李恭白的理智，
也可能是我明早就要上交的工作证。“塔台。”他声音突然轻了，轻得吓人，
“你叫什么名字。”“九、九儿...”“九儿。”他重复一遍，像在嚼一颗石子，
“现在开始，我的航班由你全程指挥。”“什么？！”我和刘主任同时喊出来。
“要么现在让你滚蛋。”频道里传来***门的轰鸣，“要么让我看看，你能荒唐到什么程度。
”我抓着台子边沿才没滑下去。这是要拿百条人命给我当教具？“CA1520，请求滑出。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我颤抖着翻开手册。完蛋，
滑行路线图长得像我妈的毛线团。“CA1520...”我盯着错综复杂的线路，
眼前发花，“请、请沿那个...黄线走？”耳机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老张捂住嘴，
肩膀抖得像触电。李恭白沉默两秒：“塔台，机场有九条黄线。”“啊？那、那走最宽那条！
”“最宽那条通向货站。”他顿了一下，“你是想让我去搬行李？
”控制台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我脸上着火，恨不得钻到操作台底下。
那天我让李恭白创下了公司史上最长滑行记录。当飞机终于颤巍巍蹭到跑道头时，
全机组都在频道里松了口气。“塔台。”李恭白在引擎轰鸣里开口，“明天见。
”这三个字让我做了整晚噩梦。梦里我指挥他把飞机开进了航站楼，
他在废墟里掐着我脖子问为什么跑道在候机厅里。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上岗，
发现控制台上放了盒喉糖。刘主任拍拍我肩膀：“小白让人送的。”我手一抖把糖撒了一地。
黄牌警告？慢性毒药？李恭白的航班准时出现在雷达上。我深吸气，接过话筒。
“CA1520，高度保持九千九百米。”频道里安静得出奇。太顺利了，反而让人发毛。
果然，十分钟后警报突然响起。货舱烟雾警告！我头皮炸开。手册第几页来着？我疯狂翻页，
纸页哗啦啦响。“塔0...”我舌头打结，“塔台收到！那什么...先、先放油？
”李恭白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们在海面上空。”“那...让乘客跳伞？
”频道里传来此起彼倒抽冷气声。刘主任冲过来要抢话筒。“九儿。”李恭白突然说，
“查一下备降场清单。”我手忙脚乱点开屏幕：“最近的...天啊机场在九十九公里外！
”“够了。”他声音像绷紧的弦，“现在，跟着我念——CA1520，
立即右转航向099，下高度至九千九百米。”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字一句重复。
他语速平稳，每个指令清晰得像刻在脑子里。当飞机平稳降落在备降场时，
整个塔台都在鼓掌。我瘫在椅子上，才发现后背全湿了。频道里传来他机组人员的欢呼。
忽然，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单独切到我频道：“今天，没把跑道指到海里。”我愣住。
这算...表扬？从那以后，我和李恭白形成种诡异默契。他每天都会用各种意外考验我，
从引擎故障到导航失灵。而我，从最初的手足无措，渐渐能在他说完上句时接出下句。
直到那天。暴风雨席卷机场，能见度不足百米。雷声震得玻璃嗡嗡响。
李恭白的航班在盘旋第九圈时，突然传来刺耳警报。“风切变！重复，风切变！
”我眼睁睁看着雷达上他的高度骤降。心脏跳到嗓子眼。“CA1520，立即复飞！
”我几乎在吼。没有回应。只有电流的杂音。“李恭白！”我忘了所有规章，
“你答应过明天还要折腾我的！”频道里传来急促呼吸声，接着是引擎凄厉的咆哮。
飞机高度还在掉。九百米。六百米。三百米。我攥紧话筒，指节发白：“右转九度！
看见跑道灯了吗！”短暂的死寂后，传来他嘶哑的声音：“看见了。
”飞机在触地前两秒终于拉平。当起落架稳稳压上跑道时，塔台爆发出欢呼。
刘主任用力拍我后背，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抖。频道里，他机组七嘴八舌报告情况。忽然，
所有杂音消失。“九儿。”李恭白的声音透过暴雨传来，“来九号货站。”货站？现在？
我抓着雨伞冲进雨幕。九号货站荒废多年，铁门吱呀作响。李恭白站在昏暗灯光下，
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机长？”我试探着问，“是飞机出问题了吗？”他转身，
眼神陌生得让人害怕。“第九十九次飞行测试结束。”他声音像淬了冰，“你合格了。
”什么测试？我茫然地看着他递来的信封。打开，是航空安全局的印章。“三个月前，
我们发现有内鬼在塔台传递情报。”他语气平静，“每次我执行的特殊航班，行踪都会泄露。
”雨水顺着屋顶漏洞滴在我脸上，冰凉。“所以...”我声音发颤，
“你故意让我指挥...是为了...”“为了测试你的业务能力？”他摇头，“不。
那九十九次意外，九十九次故障——全是剧本。”我腿一软靠在货箱上。那些惊心动魄，
那些死里逃生...全是假的？“为什么是我？”“因为只有你，”他上前一步，
“每次都在‘故障’时，收到同一个加密频率的信号。”我怔住。想起那些手忙脚乱中，
确实总有奇怪的电流杂音。“今天这场暴雨，”他声音压低，“不是剧本。”我猛地抬头。
“有人在你的指挥频道里做了手脚。”他盯着我，“如果刚才我按指令下降，
现在已经是堆废铁。”雨声震耳欲聋。我看着他递来的另一个信封——调任令，
目的地是千里外的偏远机场。“谁要杀你？”我声音发哑。他伸手，
从我衣领上取下枚小巧的塔台徽章——今早上班时老张亲手别上的。“问题错了。
”他轻轻一捏，徽章裂开，露出微型电路，“是谁要杀我们。”货站外突然亮起刺眼车灯。
引擎轰鸣由远及近。李恭白一把将我拉到货箱后：“现在，跑。
”我抓住他手腕：“你早就怀疑我？”车灯透过缝隙照在他脸上，
那张永远冷静的面具第一次裂开缝隙。“我怀疑所有人。”他反手扣住我手腕，“除了你。
”货站大门被猛地撞开。白光如利剑劈入黑暗。
“因为...”他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贴近我耳畔，“三年前你父亲那场事故，
根本不是意外。”我浑身血液冻结。
父亲...那个永远把航空安全挂在嘴边的老塔台长...“他发现了某个秘密。
”李恭白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关于为什么有些飞机，永远到不了目的地。
”脚步声在空旷货站里回荡。很多脚步声。我摸到后腰别着的信号枪——今天出门前，
刘主任塞给我说防身用。“李恭白。”我轻声说，“你见过烟花在九米高空炸开的样子吗？
”他愣住的瞬间，我扣动扳机。炽白的光撕裂黑暗。强光中，
我看见他瞳孔里映出我身后——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信号弹炸开的瞬间，
整个货站被照得雪亮。我看见李恭白瞳孔里映出的不只是枪口，
还有我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刘主任。“小九啊。”刘主任举着枪，
脸上还挂着平时给我带早餐时的慈祥笑容，“把东西交出来吧。
”我死死攥着那枚被捏碎的徽章，电路板硌得手心发疼。三个月前，
就是这个笑容可亲的老头亲手给我别上这枚徽章，说“丫头好好干”。
李恭白一步挡在我面前：“情报组组长刘明，你藏得够深。”“比不上李机长。
”刘主任慢悠悠拉开保险，“陪这傻丫头演了九十九场戏，就为钓我这条鱼。
”我猛地扭头看李恭白。他侧脸在强光里绷成一条冷硬的线。原来那些生死瞬间，
那些他手把手教我的日夜，全是做戏？“我爸那件事...”我声音发颤。
刘主任笑了：“老九啊，他非要查那批永远到不了的航班。”他枪口微移，
“就像你们今天一样。”货站顶棚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李恭白猛地把我往货箱后一推：“走！”枪声炸响。我连滚带爬扑向货箱间隙，
子弹追着脚跟打进水泥地。“别管我！”我冲李恭白喊，
“你明明早就知道——”他回手两枪逼退追兵，拽着我撞开侧门：“我知道什么？
知道你是老九的女儿？知道刘明在你身上放窃听器？”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眼睛红得吓人，“我他妈不知道的是，三年前那场事故的黑匣子，就在你身上！
”我愣在雨里。什么黑匣子？身后追兵已至。李恭白一把扯开我外套，
从内袋摸出枚纽扣大小的金属片——今早他亲手给我别上的“幸运符”。
“航空局最新定位器。”他狠狠捏碎，“也是你爸用命换来的证据。
”货站后方突然冲来三辆越野车，刺目的远光灯切割雨幕。李恭白拽着我跳进最近的排水沟。
泥水瞬间淹到腰际。我摸到沟壁有个铁栅栏，使劲一推竟开了条缝。“这边！”我扯他袖子。
排水沟通向一个废弃机库。我们湿淋淋爬出来时，远处货站方向传来爆炸声。
李恭白突然按住我肩膀：“九儿，你看清刚才那几辆车了吗？”我抹了把脸上的水。
那些车...都是机场地勤的标配越野。“塔台不止一个内鬼。”他声音发沉，
“整个机场安保系统都烂透了。”机库角落突然亮起屏幕。是航站楼公告屏！
上面滚动着我们的通缉令，罪名是劫持飞机。“完了。”我腿一软，“全城都在抓我们。
”李恭白却盯着屏幕角落。那里有行小字——CA1520航班，延误九小时。
“九小时...”他眼神骤变，“那趟航班今天不该存在。”我忽然想起今早交接班时，
老张塞给我的那盒喉糖。糖盒底下压着张字条：小心1520。当时我只当是同事玩笑。
李恭白已经拨通某个号码：“老陈，查CA1520机组名单。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键盘声：“机长，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我们同时僵住。
我今天亲自指挥李恭白降落的，分明是CA1539！远处传来警笛声。
李恭白拉起我奔向机库深处那架老旧训练机。“他们要制造一场空难。”他踹开机舱门，
“用我的名字。”我扒着舱门不敢动：“你疯了？这老爷机油箱都是空的！
”他从座椅下摸出钥匙：“我九年前第一次单飞用的就是它。”发动机发出破风箱般的轰鸣，
“而且...”警车已经堵住机库大门。刘主任举着喇叭喊话，
声音在空旷机库里回荡：“小白！你一个人出来，我保证那丫头安全！
”李恭白突然把操纵杆塞进我手里：“九儿，信我吗？”我盯着他。
这个把我当棋子用了九十九天的男人。“不信。”我握紧操纵杆，“但我信我爸。
”训练机在枪林弹雨中冲出机库。起落架擦着警车顶棚掠过，我听见刘主任气急败坏的吼叫。
飞机艰难爬升。李恭白指着雷达上一个光点：“看，CA1520。
”那架冒牌航班正在我们下方九千米，朝海岸线飞去。“他们要把它栽赃成我劫机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