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万籁俱寂。唯有城西一处府院内,一扇窗棂内,透出暖昧跳动的烛光。房内,
烛火摇曳。光线明明暗暗,将室内家具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投在墙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暖香,混合着男女情动时特有的气息。娇柔婉转的喘息声,
与那雕花木床持续不断的“嘎吱”声响,交织缠绕,纱帐未曾完全放下,隐约可见锦被翻涌,
人影紧密交缠。“阿芙,喜欢吗...”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情动时的沙哑与得意,
汗水顺着他紧绷的脊背滑落。“啊...”女子仰着纤细的脖颈,
发出一声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她白皙如玉的手臂无力地攀着身上男子的肩膀,“轻点,
郎君...小心,
小心肚里的孩子.........”正当室内春意浓稠得化不开时——“砰!!!
”一声巨响骤然炸开,房门被一股蛮横的大力猛地踹开!冷风瞬间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晃动,
几乎熄灭,室内光影狂乱地闪烁起来。沈君远如同煞神般立在门口,
脸色在明灭的烛光下铁青得骇人。他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
当看到到床上那交缠身影时,他眼底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气得目眦欲裂,眼中血丝密布,
仿佛要滴出血来!“***!”他从齿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几步跨到床前,
一把攥住那男子的胳膊,将他从白晓芙身上狠狠拽了下来,那男子赤身裸体,摔得发懵,
发出一声痛呼,被沈君远身后涌进来的小厮们死死按住。“把他拖到柴房去绑起来!
”小厮们利落地用破布塞住那男子的嘴,像拖死狗一般将他拖了出去。
沈君远看向床上慌忙抓过锦被遮掩身体、吓得面无人色的白晓芙。
他一把夺过身后小厮手中的长棍,“白晓芙,你这个***!居然敢骗我!!!”怒吼声中,
沈君远手臂高高扬起,没了理智般地对着床上那蜷缩的身影就狠狠打了下去!“郎君?
啊——!”白晓芙刚想开口,那一棍已挟着风声重重落在她单薄的肩背上,痛得她凄厉惨叫。
“郎君?到底谁才是你的郎君?!”沈君远一边骂,一边毫不留情地继续挥棍,棍棍到肉,
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亏我一直疼爱你,没有让你受过一丝委屈,
还一门心思的想要娶你进府做平妻,把你这个不清不白的***当宝贝爱着!你这肚里的野种,
还敢骗说是我的?!”“君远...听我...啊!”白晓芙试图解释,
但狂风暴雨般的殴打让她根本无法成言,只能发出破碎的痛呼。锦被滑落,
露出她青紫交错的肌肤。不过几下,她便承受不住,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在凌乱的床褥上,
昏死过去。旁边那个递棍子的小厮眼尖,看到白晓芙身下浅色的床单上,
正迅速泅开一团刺目的鲜红,并且那红色还在不断扩大。他猛地从后面扑上去,
死死抱住了沈君远再次扬起的手臂。“主子!主子!不能再打了!白姑娘出血了!
”小厮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喊道。沈君远被他抱得一个趔趄,气喘如牛,
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床上气息奄奄、下身染血的女子。那摊血迹像一盆冷水,
稍稍浇熄了他些许狂怒的火焰,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毁灭欲。他挣开小厮,
气哼哼地,将染血的棍子“哐当”一声扔在地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走!
”他看也不看床上生死不知的白晓芙,声音冰冷而疲惫,“不用管她!让她自生自灭!
”说罢,他决绝转身,带着一身戾气与血腥,
大步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无比恶心和耻辱的地方。冷月清辉照在他背影上,
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而狰狞的影子。
————————————沈君远怒气冲冲地回到沈府,一路上下人见他面色骇人,
皆避之不及。他径直穿过庭院,走向正院主屋。“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内室的景象却与他刚刚经历的修罗场截然不同。烛火依旧摇曳,却是温暖而宁静的。
他的正妻白晓荷,正端坐在窗边的绣墩上,就着明亮的烛光,低头专注地缝制着手中的衣袍。
她神情恬淡柔和,纤细的手指捏着银针,上下翻飞,动作优雅而安稳。这一幕,
瞬间抚平了他心中翻腾的暴戾之气。他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强行压下胸腔里残余的怒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也放柔了许多:“夫人,
我回来了......”白晓荷闻声抬起头,见到是他,脸上露出了欢喜笑容,
那光芒甚至盖过了她身旁的烛火。“阿远!”她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迎了过来,
语气轻快,“快来试一试这袍子合不合身......”说着,
她便将手中那件即将完成的衣袍轻轻抖开。是一件用料考究的湛蓝色锦缎长袍,
颜色沉稳内敛,衣襟、袖口与下摆处,用稍浅的灰蓝色丝线绣着繁复而大气的云水纹样,
针脚细密匀称,一看便知花费了无数心血。“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凉了,
你之前常穿的那件也旧了,我就想着给你新做一件......”白晓荷一边帮他脱下外衫,
换上这件新袍,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着,语气里满是关切。沈君远伸展手臂,
任由妻子为他整理衣襟束带。袍子剪裁合体,用料舒适,纹样更是完全符合他的喜好与身份。
看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感受着身上妥帖的温暖,再对比方才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他心中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潮水般涌上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
之前,他是被猪油蒙了心吗?为了白晓芙那个水性杨花的***,
他冷落了温柔贤淑的夫人多久?多少次,他为了替白晓芙争宠、要名分,与夫人激烈争吵,
甚至口不择言地指责她善妒、不容人?而夫人,就在他一心只维护那个***时候,
还因为忧思过甚、情绪激动而小产了,
失去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孩子......那时他在做什么?
他正和白晓芙在别院耳鬓厮磨、甜甜蜜蜜,对承受着丧子之痛的结发妻子不闻不问,
甚至觉得是她自己不小心,还埋怨她不够大度。想到这里,沈君远只觉得脸上***辣的,
心中痛悔难当。他猛地转过身,满脸愧疚地拉住了白晓荷的手,声音沙哑:“阿荷,
是为夫对不住你,之前我......”白晓荷却轻轻摇头,伸出指尖抵在他的唇上,
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又带着一丝隐忍的哀伤:“夫君,
之前的事不用再提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妒忌妹妹。既然夫君与阿芙情投意合,
那就按夫君的意思,把阿芙娶进门吧......何况,妹妹不是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我们沈家的血脉,总不能流落在外......”“不!”他再也忍不住,
一把将白晓荷紧紧拥入怀中,手臂收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不!我谁也不娶!
我只要我的阿荷!之前,是我瞎了眼,没有看清人,被那个虚伪恶毒的***骗了,伤害了你!
以后,我会好好的对你,只对你一个人好!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我会加倍的补偿你,
把我之前亏欠你的,全都补回来......”他的话语急切而真挚,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
说完,他一把将白晓荷打横抱起,大步走进了温暖馨香的内室,将外间所有的污秽与不堪,
都隔绝在了那扇门之外。————————————————————翌日,
沈君远心中终究存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再次来到了安顿白晓芙的那处别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与昨夜的喧嚣混乱判若两地。他推开虚掩的房门,
室内一片狼藉——翻倒的桌椅、碎裂的瓷器,
上那摊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触目惊心的血迹......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然而,本该躺在床上的白晓芙,以及被关在柴房的那个野男人,却都不见了踪影。“人呢?!
”沈君远脸色一沉,厉声喝道。负责看守院子的小厮连滚爬爬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浑身抖如筛糠:“主子...奴才,奴才该死!昨...昨后半夜,
那男的和白姑娘...跑了.........”“哼!
”沈君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眼神阴鸷得可怕,“跑了?能跑到哪里去?
”他负手而立,望着空荡荡的床铺,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白晓芙与那男子缠绵的景象,
背叛的怒火与被愚弄的耻辱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派人去查!
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揪出来!”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带着残忍的决绝,“找到了,
就直接打断腿带回来!敢骗我沈君远,哪有那么容易让你们双宿双飞、逍遥快活?!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低吼:“白、晓、芙!
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冰冷的誓言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带着森然的杀意。——————————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沈君远的心彻底从别院收了回来,安安稳稳地落在了结发妻子白晓荷身上。这日午后,
他回府时,特意绕道去了城南那家最有名的糕点铺子。
捧着那还带着温热的油纸包踏入主院时,他心中竟有几分少年时般的雀跃与期待。“阿荷,
看看给你买了什么?”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讨好,将油纸包轻轻放在小几上,
小心翼翼地打开。香甜的桂花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白晓荷正在插花,闻声转头,
目光落在那一块块金黄软糯的糕点上,眼中顿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像碎了星光一般亮晶晶的。“是桂花糕!”她拈起一块,指尖感受着那熟悉的柔软温度,
轻轻咬了一小口,满足地眯起了眼,唇角漾开温柔的笑意,“原来阿远还记得,
这是我爱吃的......”看着她满足的模样,沈君远心头一颤,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是啊,他怎么会忘记?成婚前,他倾慕于她,却又碍于礼数不能常见,
便总是偷偷将这家铺子的桂花糕用油纸仔细包好,算准了时间,笨拙地扔进她院墙之内,
只为博她一笑。成婚后,他更是常常牵着她的手,亲自带她去铺子里挑选,看她微微侧头,
认真挑选糕点时的恬静侧脸,觉得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可自从迷上白晓芙后……他便再也没踏足过那家糕点铺子,
也再没给他的阿荷带回过一块桂花糕。何止是桂花糕?那时,
晓芙总是一副柔弱无骨、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离了他的呵护便会凋零,
极大地满足了他的保护欲和虚荣心。而阿荷,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妻,端庄持重,
行事自有章法,在他那时被迷了心窍的眼里,竟成了不解风情的强势。
他那段时间满心满眼都是晓芙的娇声软语、媚眼如丝,
何曾再分半点关注给这个他曾经真心实意求娶回来,发誓要珍爱一生的女子?
浓浓的愧疚如同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阿远,别光站着,
来尝尝,我给你熬的骨汤,
看你最近又瘦了.........”白晓荷贴心的话语适时响起,打断了他沉沦的思绪。
她已放下桂花糕,从一直温着小火的炉子上端下一只白瓷炖盅,掀开盖子,
浓郁鲜香的汤汁气息扑面而来。沈君远接过汤碗,看着汤面上漂浮的几点翠绿葱花,
心中暖流涌动,哑声道:“还是阿荷最好了。”是啊,以往数年,无论寒暑,
阿荷总是这般细心照料他的饮食起居,这骨汤更是她根据他的体质,寻了方子,精心熬制,
从未间断。而他后来呢?竟以喝腻了为借口,弃之如敝履,转而与白晓芙一起饮酒作乐,
追求那片刻***的逍遥。他那时沉迷于晓芙更年轻、更具风情的身体,却忘了,
这碗朴素温暖的汤,这盏始终为他亮着的灯,才是能让他心安归处的滋味。他曾经,
不就是被阿荷这份骨子里的温柔恬静、善解人意所深深吸引的吗?
————————沈君远像是要将冷落晓荷的那些时光加倍弥补回来,接下来的日子,
他几乎将一腔热情都倾注在了妻子身上。他亲自去京城最好的金银楼、绸缎庄,
订制了无数精巧的金钗玉簪、华美头面,还有一匹匹流光溢彩的苏绣杭缎,
做成各式时新衣裙,将白晓荷装扮得愈发雍容华贵。他看着晓荷换上他送的新衣,
戴上他挑的首饰,心中满足之余,
又不免想起自己的混账事——他已经多久没有给阿荷添置这些了?反而对白晓芙有求必应,
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只要她开口,他便毫不犹豫地买回来,堆满了她的别院。
他甚至清晰地记得,有一次,他得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莹润无瑕,阿荷看到时,
眼中分明流露出了喜爱之情,轻轻抚摸了一下。可他那时光想着晓芙戴上定然好看,
竟硬着心肠没有给阿荷,转头就送去了别院。他至今还记得,
阿荷当时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以及强撑着说无妨时,那勉强的笑容……想到这里,
沈君远心如刀绞。他立刻派人去搜寻,终于寻到一块品质更胜从前的和田美玉,
亲自绘制图样,请了手艺最精湛的匠人,精心打造了一枚寓意永结同心的芙蓉玉佩,
他要将这世上最好的,都补偿给他的阿荷。是夜,烛光融融,
沈君远取出那枚精心打造的芙蓉玉佩。玉石在烛光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雕刻的芙蓉花栩栩如生。“阿荷,这玉赠你,愿你我夫妻,永如今日,同心同德。
”他声音低沉而郑重,亲自弯腰,将冰凉的玉佩戴在了白晓荷纤细的脖颈上。
玉佩贴着她温热的肌肤,很快便染上了她的体温。白晓荷低头,
指尖轻轻拂过胸前温润的玉石,眼眶微微泛红,眼中水光潋滟,
她轻轻靠进沈君远宽阔的怀抱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阿远......”这一声呼唤,
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沈君远紧紧抱着怀里的妻子,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和温度,
一颗漂泊许久、躁动不安的心,此刻才仿佛真正落了地,找到了归宿。这些日子,
他一直心怀忐忑,害怕阿荷心中仍有芥蒂,不肯真正原谅他过去的混账和伤害,
害怕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无法弥补的裂痕。还好,他的阿荷是如此善良大度。还好,
一切似乎都还来得及。这时,白晓荷轻轻从他怀中起身,端过桌上一直温着的白瓷小碗,
柔声道:“阿远,喝汤吧,今日的汤里,我加了几味补气血的药材,对你身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