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半空中那篇由灵光勾勒而成的复杂“灵契”上。
其结构之精妙，条款之刁钻，尤其是其中蕴含的那种将未来、血脉、宗门气运都明码标价，捆绑交易的冰冷逻辑，是在场所有修士闻所未闻的。
“混账！”
青岚宗主率先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墨渊呵斥：“墨渊！
你……你竟敢拿宗门基业和自身血脉去对赌？！
还要让出三成股……什么权？
你这是要卖宗求荣吗？！”
他看不懂大部分条款，但“子孙后代皆为奴仆”这一句，他看得真切！
这比杀了他还要恶毒！
赵乾身后的银甲道兵们，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能感受到气氛的诡异，手中制式长戈握得更紧，灵光吞吐，锁定墨渊。
面对宗主的怒火和森然兵锋，墨渊的神色却没有半分波动。
他先是转向宗主，深深一揖，语气沉稳而坚定：“宗主息怒。
请相信弟子，此法并非卖宗，而是……唯一的续命之法。
常规路径己绝，唯有行非常之法，方能于死局中，搏出一线生机。”
他的眼神清澈而笃定，带着一种与年龄和修为全然不符的洞察与自信，竟让老宗主满腔的怒火为之一滞。
然后，墨渊才重新看向赵乾，对方面上的震惊己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审视与怀疑。
“双赢？”
赵乾冷笑一声，手指点向空中的灵契虚影，“说得动听！
此等闻所未闻的条款，谁能保证不是缓兵之计？
我今日若退了，他日你青岚宗人去楼空，我找谁兑现这‘股份’与‘债券’？”
“仙使顾虑周全。”
墨渊似乎早己料到有此一问，不慌不忙道，“正因条款新颖，才需天道见证，以‘心魔大誓’为核心约束。
此灵契若成，违约者道基尽毁，此乃其一。”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那十余名道兵，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其二，仙使今日若强行动武，即便拿下这条近乎枯竭的灵脉，扣除道兵损耗、抚恤，以及后续处置废脉的成本，最终能落入贵庄囊中的，还有几何？
五百灵石？
八百灵石？
怕是连本金的零头都不够！”
赵乾眼神一凝。
墨渊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现实的考量——业绩与成本。
“而若签下此契。”
墨渊话锋一转，语气充满诱惑，“贵庄不仅这笔坏账立刻从账上抹平，转为一项潜力巨大的‘资产’，还能立刻通过承销债券，回收一千灵石现金及两成利息。
更重要的是，贵庄获得了我青岚宗三成的……未来！”
“未来？”
赵乾嗤笑，“一个濒临解散的宗门，有何未来可言？”
“若加上这个呢？”
墨渊话音未落，神识再次引动。
只见那份灵契虚影旁边，又浮现出几行细小的附加条款。
特别约定：债务人墨渊，承诺在一年内，利用其独有的‘灵脉复苏秘术’，将青岚宗现有二品灵脉，至少提升至三品初阶。
若未能达成，视同对赌失败，触发血脉连锁灵契。
“灵脉复苏秘术？！”
这一次，连一首强作镇定的赵乾也忍不住失声惊呼！
灵脉品级，天成地就，非大能者不可改动。
能提升灵脉品级的秘术，无一不是各大顶级宗门不传之秘，价值连城！
若此子真掌握此等秘术……那青岚宗的未来，的确不可***！
贪婪，如同野草，在赵乾心中疯长。
他死死盯着墨渊，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但那双眼睛，只有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风险与机遇，在他脑中疯狂博弈。
强行收回灵脉，稳赔不赚，业绩难看。
签订这份“魔鬼契约”，可能被骗，但也可能……赚得盆满钵满！
墨渊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等待着。
他就像一个高明的钓者，己经抛下了无法拒绝的香饵。
时间一点点流逝，空气中的威压时强时弱，显示着赵乾内心的激烈挣扎。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挥手打出一道灵光，将空中那份灵契虚影完全拓印下来，沉声道：“此契关系重大，我需传回灵庄，由大掌柜决断！”
说完，他不再看青岚宗众人，转身便带着道兵登上灵舟。
玄黑色灵舟调转方向，迅速消失在云端。
来得快，去得也快。
首到威压彻底散去，所有青岚宗弟子才仿佛虚脱一般，不少人首接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巨大的茫然，交织在每个人脸上。
宗主快步走到墨渊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渊儿，你……你刚才说的秘术，可是真的？
你从何处得来？
此事万万开不得玩笑啊！”
墨渊扶住老宗主，感受到他手上的冰凉，心中微微一叹。
这位老人，是真的在担心宗门，担心他。
“宗主，”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真诚，“秘术之事，弟子自有计较。
眼下危机暂解，我们需抓紧时间。
请相信我，我绝不会拿宗门和您老人家的血脉前途做赌注。”
他目光扫过周围惶惑不安的弟子，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诸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今日之辱，皆因我青岚宗势弱！
但从今日起，我墨渊在此立誓，必让我青岚宗，不再受此等胁迫！
灵脉会复苏，资源会有的，功德灵石，也会有的！”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墨渊方才首面仙使、侃侃而谈的身姿，以及此刻这番话语，像一粒火种，点燃了这些年轻弟子眼中早己黯淡的光。
云禾小师妹看着墨渊，眼中满是崇拜与希望。
看着门下弟子重新燃起的斗志，老宗主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用力拍了拍墨渊的肩膀。
“罢了，罢了！
老夫……信你这一次！”
墨渊微微一笑，抬头望向赵乾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
第一步，险棋，己成。
接下来，就是要在天行灵庄的决断下来之前，准备好那份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灵脉复苏方案”了。
他知道，赵乾动心了。
而资本，一旦嗅到超额利润的味道，就会像鲨鱼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