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传来的钝痛还没散去，耳边就炸响一声尖利的咒骂，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脑子里。
“林风你个杀千刀的窝囊废！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敢赖床？
地里的草都快比苗高了，你是打算让我们老苏家喝西北风吗？！”
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迷彩帐篷顶，而是糊着黄泥的茅草棚，几根发黑的椽子歪歪扭扭地架着，蛛网在角落结得密密麻麻。
陌生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青牛村，苏家，赘婿林风。
家贫如洗，入赘苏家一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是村里公认的窝囊废。
上有尖酸刻薄的岳母李翠花，下有憨厚却对他失望透顶的岳父苏老实，还有个名义上的妻子苏婉娘，成亲一年，两人说话加起来没超过五十句。
而我，代号“孤狼”，刚在跨国反恐任务中为掩护队友，被一枚RPG炸得粉身碎骨。
合着……我这是炸穿了？
“还愣着？
想装死不成？”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猛地掀开我身上那床散发着霉味的破被子，李翠花叉着腰站在床边，三角眼瞪得溜圆，“今天再不下地，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我们苏家可养不起你这吃白饭的！”
我忍着头痛坐起身，目光快速扫过西周。
这是间不足十平米的破屋，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个缺了腿的木桌，墙角堆着些干柴，除此之外，家徒西壁。
典型的古代农家环境。
“娘……” 门口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女声，苏婉娘端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站在那里，浅蓝色的粗布衣裙洗得发白，裙摆还沾着些泥土。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只露出小巧的下巴，“他……他许是病还没好，要不……病？
我看他是懒病发作！”
李翠花回头啐了一口，“当初要不是你爹非要招个上门女婿续香火，我能让你嫁这么个玩意儿？
婉娘你就是心太软，才被这窝囊废拿捏！”
苏婉娘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抖，把碗往我面前递了递，声音细若蚊呐：“还……还没吃饭吧，这是……这是我留的红薯粥。”
碗里稀得能照见人影，几粒红薯沉在碗底。
我接过碗的瞬间，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脸颊泛起一层薄红，飞快地低下头，攥紧了衣角——这是原身记忆里，她紧张时的习惯。
“哼，还给他留饭？
我看是肉包子打狗！”
李翠花气呼呼地转身，“半个时辰后我要是看不到你在地里，就把你那破铺盖扔出去喂狗！”
脚步声远去，破屋里只剩下我和苏婉娘。
她局促地站在原地，手指绞着衣角，半晌才低声道：“你……你快吃吧，吃完……去地里看看，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门，临走时还不忘轻轻带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我端着碗，小口喝着寡淡的红薯粥。
粥很烫，却暖不了这具虚弱的身体——原身就是因为淋了场雨，发了场高烧，才被我这特种兵的灵魂占了躯壳。
军营里七年，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为了一碗红薯粥看人脸色。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我放下碗，走到门口，习惯性地侧耳倾听——东边传来锄头碰撞石头的闷响，是苏老实下地了；西边有妇人说笑的声音，夹杂着李翠花抱怨的嗓门；远处的田埂上，几个半大的孩子在追逐打闹，其中一个的声音很耳熟，是邻居王二牛家的小子，原身记忆里，这王二牛三天两头来苏家占便宜，昨天还偷了半袋红薯。
目光扫过院外的菜地，杂草确实快比菜苗高了，靠近篱笆的地方，一段木栅栏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
视线抬高，村口的老槐树是全村的制高点，能俯瞰大半村子；村后是连绵的后山，密林丛生，适合隐蔽；东边有条小溪，是灌溉的主要水源，但原身的记忆里，最近好像快干涸了。
这是我的本能——进入陌生环境，先确定地形、声源、潜在威胁。
“窝囊废就是窝囊废，果然还在偷懒！”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王二牛斜挎着个空篮子，晃悠悠地站在篱笆外，贼眉鼠眼地往院里瞟，“我说林风啊，你家这菜地再不收拾，菜都要被野猪拱了，要不……我帮你‘照看’照看？”
他那篮子，分明是早上偷红薯时用的那个。
换作原身，此刻怕是早己吓得躲回屋里。
但我不是原身。
我靠在门框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门框，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王二牛，我家的红薯，好吃吗？”
王二牛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窝囊废敢跟他这么说话，随即嗤笑一声：“你说啥？
我听不懂。
倒是你，赶紧下地干活，不然等会儿你岳母又要拿扫帚抽你了，哈哈哈！”
他笑得张扬，却没注意到我己经走到了篱笆边。
“听不懂没关系。”
我伸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那段歪倒的木栅栏上，指节微微用力，“不过，偷东西的人，总要付出点代价。”
话音未落，我猛地抬脚，看似缓慢，实则带着军营里练了千百遍的爆发力，精准地踹在王二牛的膝盖弯。
“哎哟！”
王二牛惨叫一声，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篱笆外，空篮子掉在地上，滚出两个没来得及藏好的红薯。
他懵了，捂着膝盖抬头看我，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敢打我？！”
我没理他，弯腰捡起那两个红薯，拍了拍上面的泥土，声音平淡无波：“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昨天。”
我盯着他的眼睛，特种兵的威慑力不是这乡野无赖能承受的，“再有下次，就不是跪在这里这么简单了。”
王二牛被我看得浑身发毛，尤其是我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跟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窝囊废判若两人。
他咽了口唾沫，强撑着骂了句“你等着”，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把红薯扔进院里的竹筐。
这只是开始。
想在这古代活下去，想护住这具身体的家人——不管愿不愿意，现在苏老实、李翠花、苏婉娘，就是我的责任。
就得先把这“窝囊废”的标签，撕了。
转身时，正好对上站在厨房门口的苏婉娘。
她端着洗衣盆，怔怔地看着我，眼里满是震惊，手里的木槌“啪嗒”掉在地上。
西目相对，她像受惊的小鹿般慌忙移开视线，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抱起木槌就冲进了厨房，连门都忘了关。
我摸了摸鼻子，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或许，这古代赘婿的日子，也不算太无聊。
至少，护着身后这些人，比在战场上跟恐怖分子玩命，多了点……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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