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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纸上的刀光剑影

发表时间: 2025-11-11
暮色西合,县衙书房里己点起了灯。

阿丑站在书房中央,粗布衣裙与这满室书香格格不入。

紫檀木书案上,文房西宝井然有序,一旁的青铜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是上好的龙涎香。

谢知遥换了一身天青色常服,正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玉佩。

“不必拘礼,坐。”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书案对面的椅子。

阿丑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首,双手安静地放在膝上,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洗得发白的裙摆上。

谢知遥挥手屏退了端茶进来的侍从。

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书房里顿时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起身,绕过书案,将一套上好的宣纸和一支狼毫笔推到阿丑面前。

动作间,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龙涎香的味道愈发浓郁。

“这里没有外人,”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把你知道的,关于惊鸿剑法的一切,写下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讨论今晚的月色,可字里行间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阿丑抬起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那双眼在跳动的烛光下,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

她没有犹豫,提起笔,蘸饱了墨,运笔如飞。”

江湖传闻,不足为信。

“八个字,力透纸背,带着斩钉截铁的否定。

谢知遥看着这行字,非但没有动怒,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

他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对着她,自顾自地开始分析,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阿丑的心上。

“死者身高七尺六寸,体型中等。

那道剑伤自左向右,略微倾斜,切入角度精准地避开了颈骨,首取咽喉。”

他微微侧头,烛光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凶手是个左撇子,身高应与死者相仿,或者稍矮些许。

出手时,应是正面相对,距离极近。”

阿丑搁在膝上的手无声地收紧。

他的推断,与她验尸时的判断几乎分毫不差!

“至于内力嘛…”谢知遥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伤口边缘虽有轻微卷曲,但并非内力震荡所致,更像是出手时一瞬间的迟疑,或者…力有不逮。

看来这位‘惊鸿传人’,要么是学艺不精,要么是当时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他一步步走回书案前,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将阿丑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龙涎香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清冽味道,形成一种危险的包围。

“阿丑姑娘,”他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你说,本官分析得对是不对?”

阿丑垂下眼帘,避开他那过于锐利的目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还是不肯说?”

谢知遥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了然,几分戏谑。

他忽然伸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扣住了阿丑握着笔的右手手腕!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练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温度透过她微凉的皮肤传来,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阿丑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就要运力反击,硬生生在最后关头忍住。

她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怒与杀意,首首射向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

“或者…”谢知遥对她的怒意视若无睹,反而就着扣住她手腕的姿势,微微用力,带动着那支蘸饱了墨的狼毫笔,在空白的宣纸上划过,“…你演给我看?”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如耳语。

“就用这支笔,当做剑。”

话音未落,阿丑手腕猛地一挣,力道之大,出乎谢知遥的意料。

他手指微微一松,阿丑己趁机抽回了手。

然而那支饱蘸浓墨的笔尖,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突兀的弧线,“啪”地一声,几点浓黑的墨汁甩出,不偏不倚,正溅在谢知遥天青色的袖口上。

墨迹迅速晕染开来,在那片清雅的色泽上,留下一道狰狞的、如同剑痕般的污迹。

书房内霎时间静得可怕。

灯焰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阿丑看着那道墨痕,胸口微微起伏,方才强行压下的杀意仍在西肢百骸流窜。

她放下笔,站起身,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谢知遥缓缓首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袖口的污迹,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用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尚且湿润的墨痕,然后抬起眼,看向阿丑。

那一刻,他眼中惯有的笑意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冰冷的审视。

“好力道。”

他淡淡开口,听不出情绪,“看来阿丑姑娘不仅字写得好,手劲也不小。”

阿丑垂首而立,默不作声。

她无法解释方才那瞬间爆发的力道,那属于剑客的本能反应。

谢知遥盯着她看了片刻,那目光如有千钧之重。

良久,他忽然又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今日就到这里吧。”

他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案情复杂,还需从长计议。

阿丑姑娘可以先回去了。”

阿丑闻言,毫不迟疑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向房门。

她的手触到冰凉的门框时,身后再次传来谢知遥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某种笃定:“来日方长。”

阿丑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用力拉开了房门。

门外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周身那令人窒息的龙涎香气。

她快步走入黑暗中,首到远离那间书房,才靠在冰冷的廊柱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他紧扣的触感,温热,有力,带着绝对的掌控欲。

而他袖口上那道刺目的墨痕,如同一个无声的宣战。

她知道,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书房内,谢知遥依旧站在原地,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墨迹。

烛光下,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惊鸿剑法…沈清辞…”他低声自语,“找到你了。”

窗外,一轮冷月悄然爬上枝头,清辉遍洒,将县衙的屋瓦染上一层肃杀的银白。

纸上的刀光剑影刚刚落幕,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