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戌时三刻。
沈府西院，暖阁内。
我睁开眼的时候，烛火正晃了一下。帐顶绣的那对白蝶还是新的，没沾过灰。手指动了动，能感觉到被角的温度，身子也轻，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我是沈青璃，沈家二房嫡女，十六岁。上一世，我在嫡姐沈玉瑶成亲那日死在雪地里，身上穿着她换下的嫁衣，血流了一地。他们说是我冲喜，坏了太子妃的好事，要斩草除根。父亲没拦，祖母闭眼，全府上下，无人替我说一句话。
可现在，我回来了。
今天是及笄礼前夜，一切都还没开始。我还活着，十六岁的身体，十六年的记忆，全都清清楚楚。
我坐起身，指尖有些发抖。不是怕，是恨。那些画面还在脑子里翻腾——被推进破落户家门，夜里被人拖走，最后在青楼角落咽气。沈玉瑶坐在凤辇上，红盖头都没掀，就听见我在外头惨叫。
她赢了那一局。
但这一世，棋盘得翻过来。
外头传来脚步声，很轻，是红菱。我的贴身丫鬟，十四岁，右眼角有颗泪痣，平时说话总低着头。别人觉得她胆小，可我知道，她心里记着仇。她娘就是被沈玉瑶卖去南城妓馆的，后来吊死在柴房。
门开了条缝，红菱探进头来，声音压得很低：“小姐，水换了，药也温着。”
我点头，“放那儿吧。”
她把托盘放在桌上，没立刻走。我看了她一眼，她低头说：“大姑娘那边……还在试嫁衣。”
我冷笑。沈玉瑶，十八岁，沈家大房嫡女，表面端庄，实则心狠。她穿正红色牡丹纹锦袍，走路环佩叮当，指甲上嵌着金丝红宝石护甲。她想要的东西，从不允许别人碰。太子妃的位置，她盯了很久。
前世她买通刺客，在宫道上“救驾”，本想立功，却失手杀了太子。当天夜里暴毙，沈家被扣上冲喜灭门的罪名。父亲被斩，母亲自尽，我沦为贱籍。
可她不知道，这一切，我会让她自己尝一遍。
我起身走到铜镜前。月白素纱裙还挂在架子上，银丝流苏簪也原样插在梳匣里。一切都和我离开那天一样。只是这一次，我的眼神变了。面对镜子，我轻轻抬眼，眼尾微微上挑，透出一点冷意。
红菱站在身后，小声问：“小姐……疼吗？”
我没答。不是不疼，是疼过了。现在只想让他们也疼一次。
突然外头传来喧闹声，夹着笑语。是沈玉瑶的人。她身边的婢女翠云，嗓门大，爱显摆。我听她说：“咱们姑娘明日就要定下婚事了，听说太子殿下亲自点了名，这可是天大的福分。”
我冷笑。她以为太子要娶她？可她不知道，太子八字与她相克，根本不可能成婚。她现在得意，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赢了。可她不知道，她的命，早就被我改了。
我转身坐下，声音很轻：“红菱，明日及笄礼，我要见父亲。”
红菱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惊也有惧，但她很快低头应下：“是。”
我知道她在怕什么。沈渊，四十五岁，沈家家主，户部侍郎。他永远穿靛青色官服，说话时喜欢摸檀木手串。他不是个好父亲。前世为了保大房的地位，他亲手把我送去破落户家。他信奉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可这一世，我不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
我手里有东西，是他绝不能公开的秘密。户部账册里的漏洞，边关粮饷的流向，还有他与北境商人私通的证据。这些，足够让他跪在我面前求饶。
夜更深了。窗外风起，吹得烛火又晃了一下。
我盯着那点光，心里清楚——明天，我的及笄礼，不会只是行礼那么简单。
沈玉瑶会来，她一定会来。她要看着我低头，看着我羡慕她，看着我为她祝福。可她不知道，她的命运，从今晚开始，已经不再由她掌控。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这一世，我要让沈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