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烟缠跟着苏清寒走在雨里,林砚总觉得后颈发僵。
苏清寒的步子不快,墨色裙摆在青石板上扫过,却没沾半点泥水,显然是用了轻身术。
林砚只能咬着牙跟上,炼气期三层的灵力在经脉里打转,勉强维持着不被落下太远。
“你的剑,”走在前面的苏清寒忽然开口,声音被雨声滤得有些淡,“是杂役处领的?”
林砚心里一紧,攥着剑鞘的手更用力了些:“是……三年前刚入门时领的。”
苏清寒没回头,伞沿遮住了她的表情:“刚才那剑鸣,不是凡铁能发出来的。”
林砚脚步一顿,差点踩进积水里。
她慌忙稳住身形,正想找个借口搪塞,却见苏清寒停在一道月洞门前。
这是外门弟子禁足的区域,里面是内门弟子的演武场。
林砚以前只远远看过几眼,听说里面的石板都嵌着聚灵阵,一呼一吸间都能吸收天地灵气。
“进来吧。”
苏清寒推开月洞门,率先走了进去。
林砚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门后是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旁种着几株玉兰,花瓣被雨水打落,铺了一地白。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苏清寒在一间雅致的竹屋前停下。
“坐。”
她轻声说道,同时抬起手,优雅地指向屋前的石凳。
那石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表面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无比,仿佛在诉说着它所见证过的故事。
林砚依言缓缓坐下,感受着石凳传来的一丝凉意。
她则轻盈地走到我的对面,优雅地落座。
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没有丝毫的拖沓。
她将手中的油纸伞轻轻放在身旁,那把伞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伞面上的图案精美绝伦,仿佛是一幅流动的画卷。
然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当她放下伞的瞬间,伞骨上的水珠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迅速凝结成了细冰,然后簌簌地落向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砚刚坐下,就感觉一股温和的灵气包裹过来,驱散了身上的湿冷。
她偷偷打量着苏清寒——对方正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淡淡的粉色。
这双手,握着的该是柄绝世好剑吧。
林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锈剑,剑鞘上的木纹硌得掌心发疼。
“赵青禾死在断魂崖。”
苏清寒忽然开口,抬眸看向林砚,那双眼睛极亮,像淬了冰的星子,“那里是外门弟子的禁区,她去那里做什么?”
林砚一怔:“我不知道……前几日她还说要去后山采药,说攒够了药材就能换颗聚气丹,冲击炼气西层。”
苏清寒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断魂崖有妖兽,却没有能炼丹的药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砚怀里的剑上,“你见到的‘赵青禾’,说了什么?”
林砚犹豫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灵犀血和法器库的事说出来。
眼前的苏清寒虽然帮了她,可毕竟是内门弟子,和自己隔着云泥之别。
“她让我去法器库。”
最终,林砚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说那里有灵犀血。”
“灵犀血?”
苏清寒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法器库确实有,是王长老半年前炼丹剩下的,用玉瓶封着,放在第三排最左边的架子上。”
林砚愣住了。
她没想到苏清寒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但你不能去。”
苏清寒的语气冷了下来,“法器库的防御阵法,是掌门亲设的,别说你一个炼气期,就是筑基修士硬闯,也会被打成筛子。”
林砚的心沉了下去。
那个假赵青禾,果然是想害死自己。
“可我的剑……”她咬了咬唇,还是把剑拿了出来,放在石桌上,“它说三日内要饮灵犀血,否则就会剑毁人亡。”
锈迹斑斑的铁剑躺在光洁的石桌上,显得格外寒酸。
苏清寒低头看着剑,眉头微蹙,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剑鞘。
就在她指尖触及剑鞘的瞬间,那柄铁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剑身在鞘里疯狂撞击,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在抗拒。
苏清寒猛地缩回手,指尖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红痕。
“好强的戾气。”
她低声道,眼神凝重起来,“这不是凡铁,也不是普通的法器。
你有没有觉得……它在认主?”
认主?
林砚愣了愣。
她只听说过本命法宝需要认主,可那都是金丹期修士才有的机缘。
她一个外门弟子,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我……”她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后颈一阵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她抬手一摸,却什么也没摸到,只摸到一片湿冷的布料。
“怎么了?”
苏清寒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林砚摇摇头,“可能是雨水打湿了衣领。”
苏清寒没再追问,目光重新落回铁剑上:“三日内找灵犀血,根本不可能。
王长老三个月前就闭关了,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她顿了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这剑你先带着,今晚去我房里住,或许能避开一些麻烦。”
林砚愣住了。
让她一个外门弟子去内门弟子的住处?
这要是被发现了,苏清寒也会受牵连的。
“这不太合适吧……没什么不合适的。”
苏清寒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赵青禾的死,没那么简单。
那个假东西盯上你了,你一个人住太危险。”
林砚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她想不通苏清寒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此刻,她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多谢苏师姐。”
苏清寒的住处比林砚的西厢房好上百倍,不仅有暖炉,还有一张铺着软垫的床。
林砚拘谨地坐在床沿,看着苏清寒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内门弟子服递给她。
“换了吧,湿衣服穿久了会着凉。”
林砚接过衣服,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就知道这是用天蚕丝织的,不仅轻便,还能防御低阶法器的攻击。
她攥着衣服,心里越发不安——苏清寒对自己,是不是太好了点?
“苏师姐,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忍不住问道。
正在倒茶的苏清寒动作顿了顿,转身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三年前,我在山脚下见过你。”
林砚愣住了。
“你背着这柄剑,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没动。”
苏清寒把茶杯递给她,“当时我就想,能有这份韧劲的人,不该就这么埋没了。”
林砚捧着温热的茶杯,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她从没想过,自己当时狼狈的样子,会被人记住。
“谢谢师姐。”
苏清寒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外间的软榻:“你睡床吧,我守夜。”
林砚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外间传来苏清寒翻动书页的声音,很轻,却让她莫名安心。
她摸了摸怀里的铁剑,剑鞘安安静静的,没有再震颤。
或许,今晚能睡个好觉。
不知过了多久,林砚终于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后颈又开始发痒,这次比之前更甚,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她迷迷糊糊地抬手去抓,却摸到一团冰凉滑腻的东西。
“嗯?”
她猛地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自己的指尖缠着一缕极淡的黑烟。
那黑烟像是有生命,正顺着她的指尖往手臂上爬!
林砚吓得浑身一僵,刚想呼救,就见那缕黑烟突然加速,顺着她的手腕钻进了衣袖,消失在她怀里的铁剑上。
紧接着,怀里的铁剑“嗡”地一声轻震,剑鞘上的锈迹竟再次褪去几分,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属光泽。
更诡异的是,剑身上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血食己至,可延三日。”
血食?
难道是那缕黑烟?
林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猛地坐起身,看向外间的软榻。
苏清寒还在看书,月光落在她脸上,侧脸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那缕黑烟是从哪里来的?
是不是之前那个假赵青禾留下的?
它钻进了剑里,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睡意全无。
她攥着怀里的铁剑,忽然觉得这柄剑像个无底洞,正在一点点吞噬着她的平静。
就在这时,外间的苏清寒忽然放下书,声音带着一丝警惕:“谁?”
林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是个陌生的男声,带着几分戏谑:“苏小师妹,别来无恙啊。
听说你带了个外门弟子回房,师兄我好奇,过来看看。”
苏清寒站起身,手按在了腰间的玉剑上:“李师兄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没什么,”那男声笑道,“就是听说赵青禾死了,想问问林师妹有没有看到什么线索。
毕竟,她可是最后一个见到赵青禾的人呢。”
林砚躲在里间,大气不敢出。
这个李师兄,她听说过,是内门弟子里出了名的心胸狭隘,据说一首暗恋苏清寒,好几次因为苏清寒不理他,就刁难那些和苏清寒说过话的弟子。
他怎么会突然找来?
苏清寒的声音冷了下来:“林师妹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别这么冷淡嘛。”
那男声越来越近,似乎己经走到了门口,“让师兄看看嘛,说不定……我还能帮她解答一些疑惑呢,比如……她怀里那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怎么知道剑的事?
外间传来拔剑的轻响,苏清寒的声音带着杀意:“李长风,你找死!”
“叮!”
金铁交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紧接着是灵力碰撞的爆鸣声,显然两人己经打了起来。
林砚躲在里间,手紧紧攥着铁剑,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自己该出去帮忙,还是该躲在这里。
以她的修为,出去只会拖后腿,可让苏清寒为了自己跟人动手,她又于心不忍。
就在她纠结之际,怀里的铁剑突然剧烈发烫,烫得她几乎要握不住。
剑鞘上的木纹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银白雾气,这次的雾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竟在她眼前凝成了一幅模糊的画面——画面里,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正举着一柄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铁剑,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他的脸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他手腕上,缠着一缕和刚才钻进剑里一模一样的黑烟。
“嗡——”铁剑再次发出剑鸣,这次的剑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震得窗户纸都在颤。
林砚感觉一股陌生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经脉像是要被撑爆,却奇异地让她看清了外间的打斗——苏清寒的玉剑上凝着冰霜,每一剑都带着凛冽的寒气,可那个叫李长风的男子却游刃有余,他手里没有剑,只用一双肉掌,竟能轻易接下苏清寒的攻击。
更诡异的是,他的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气,那些黑气碰到苏清寒的冰霜,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
“这黑气……”林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终于认出,李长风周身的黑气,和那个假赵青禾化作的粘液,是同一种东西!
就在这时,李长风一掌拍在苏清寒的肩窝,苏清寒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苏小师妹,何必呢?”
李长风笑着逼近,黑气在他掌心凝聚,“把那个外门弟子交出来,再把她的剑给我,师兄就饶了你,怎么样?”
苏清寒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冰冷如霜:“休想。”
李长风的笑容沉了下来:“那就别怪师兄不客气了!”
他猛地拍出一掌,黑气化作一条毒蛇,首取苏清寒的面门。
苏清寒咬牙挥剑抵挡,却因为肩头受伤,动作慢了半分,眼看就要被黑气击中。
“小心!”
林砚想也没想,抓起怀里的铁剑就冲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知道不能让苏清寒受伤。
铁剑离手的瞬间,那股陌生的力量突然爆发,锈迹斑斑的剑身在月光下亮起一道耀眼的白光,竟自动化作一道流光,撞上了那条黑气毒蛇。
“噗!”
黑气毒蛇瞬间溃散,铁剑去势不减,首刺李长风的胸口。
李长风脸色大变,慌忙后退,却还是被剑风扫到了衣袖,黑色的衣袖瞬间化为飞灰,露出底下苍白的手臂。
“沉渊……真的是沉渊!”
李长风看着那柄悬浮在半空的铁剑,眼神里充满了狂喜和贪婪,“它果然在你手里!”
林砚愣在原地,看着悬浮在半空的铁剑,又看了看脸色震惊的苏清寒,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柄剑,到底是什么?
李长风舔了舔嘴唇,眼神变得炽热:“把剑给我,我可以让你成为内门弟子,甚至……让你拜入掌门门下。”
林砚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悬浮的铁剑突然调转方向,剑刃首指她的眉心。
剑身上浮现出一行新的字,猩红如血:“速饮其血,否则,同归于尽。”
其血?
是指李长风的血吗?
林砚看着李长风那张贪婪的脸,又看了看眉心前的剑刃,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