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刚结束项目收尾会，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掏出来时，屏幕上“妈”的备注跳得刺眼，他靠在公司楼下的梧桐树干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
“辰啊，你到底应不应？
张阿姨都跟人姑娘说好了！”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裹着风声传来，带着惯有的急切，还有点藏不住的委屈。
“妈，我最近项目刚结束，想歇两天……”林辰的声音放软，指尖掐了掐眉心。
“歇什么歇？
你都二十九了！
人家姑娘在外企做经理，长得又好，你别给我拿乔！”
母亲的话像细密的针，扎得他想起三年前创业失败时，母亲偷偷在厨房抹眼泪的样子。
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他叹了口气：“知道了，我去。”
挂了电话，林辰低头看向左手腕。
那块银色旧手表是苏晚送的，表针比正常时间慢两分钟，表带边缘磨出了细痕，他却戴了三年没换。
三年前苏晚说“林辰，你没前途”的时候，他手腕上戴的就是它。
地铁里人挤人，林辰被推着往前挪，衣摆蹭到旁边人的公文包，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速溶咖啡味。
那味道让他忽然想起，苏晚以前总在早上给他冲一杯无糖拿铁，奶泡上会用巧克力酱画个歪歪扭扭的星星。
出地铁口时，晚风裹着“悦轩阁”餐厅的奶油香飘过来。
暖黄色的招牌亮在街边，林辰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摸了摸口袋里母亲塞的包厢号——二楼牡丹厅。
走上木质楼梯时，台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在替他打退堂鼓。
服务员引着他到包厢门口，抬手敲了敲：“您好，预约的客人到了。”
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进”，林辰推开门的瞬间，呼吸突然顿住。
包厢只开了壁灯，暖光落在苏晚身上。
她穿米白色职场西装，领口系着浅灰色丝巾，头发挽成低马尾，耳后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耳钉。
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白瓷杯沿印着细碎的蓝花纹，咖啡勺搁在杯碟上，反射着微弱的光。
苏晚抬眼看来，瞳孔先是缩了缩，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放下咖啡勺，勺子碰到杯碟发出“叮”的一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林先生也需要相亲？”
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一样扎进林辰耳朵里。
邻桌本来在说笑的几个人闻声转头，好奇的目光扫过来，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身上。
“这男的看着挺普通啊，跟那女的差远了吧？”
“你看他穿的外套，好像是前年的款式，洗得都有点发白了。”
更刺耳的议论飘过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凑到同伴耳边：“我记得他，当年搞什么校园社交APP，最后融不到资，欠了一堆钱，女朋友还跟人跑了……”林辰的手指猛地攥紧手表，金属表带硌得手腕生疼，指节瞬间泛白。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着，又闷又疼，三年前创业失败的挫败感和被分手的委屈，顺着血液往脑子里涌。
苏晚看着他的反应，嘴角的笑意又深了点，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只留下眼底的疏离。
“看来这三年，林先生没什么起色。”
林辰深吸一口气，抬眼撞进她的目光里。
那目光里除了嘲讽，还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像平静湖面下的暗流，稍纵即逝。
“张阿姨没说，相亲对象是你。”
他的声音有点哑，刻意压着翻涌的情绪。
苏晚放下咖啡杯，杯底碰到桌面发出一声闷响，她指尖在杯壁上轻轻划着圈：“说了，我就不来了。”
这话像针，扎得林辰喉咙发紧。
邻桌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拿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像是在偷拍。
“女方明显看不上他啊，说话这么冲。”
“创业失败者还敢来这种餐厅相亲，脸皮够厚的。”
林辰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亮了一下，是公司HR发来的消息：“林总监，明天入职手续己备好，您首接到18楼技术总监办公室即可。”
他下意识按灭屏幕，把手机往口袋里塞了塞——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苏晚注意到他的动作，挑眉看着他，语气带着调侃：“还有事？
不如先处理，别耽误了相亲——毕竟对林先生来说，这种机会不多。”
林辰看着她精致却冰冷的侧脸，咖啡的苦味好像顺着空气飘进鼻腔，混着心里的涩意。
他攥着手表的手松了松，又重新攥紧，指腹蹭过表盘上的划痕——那是当年搬办公室时，不小心撞在桌角弄的。
“不用，”他的声音比刚才稳了点，“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椅子腿刮过地板，发出“刺啦”一声响，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突兀。
邻桌的目光更亮了，有人压低声音打赌：“我赌他撑不过十分钟，肯定要找借口走。”
苏晚看着他坐下，指尖停顿了一下，然后拿起桌上的菜单，翻页的动作很快，像是在掩饰什么。
林辰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细银链上挂着小小的星星吊坠，是他当年用第一个项目奖金买的，分手时没来得及要回来。
心脏猛地一跳，他想问她为什么还戴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邻桌的议论还在继续，一个穿格子衫的男人笑着说：“你看他那样，估计连这餐厅的人均消费都付不起，一会儿该让女方结账了。”
“说不定是来蹭饭的，毕竟长得还行，想骗骗小姑娘。”
林辰的指尖抠着裤子布料，棉质的裤子被捏出几道褶皱。
他想起三年前，苏晚坐在他租的小办公室里，帮他整理创业计划书到深夜，台灯的光落在她脸上，她说“林辰，我们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公司”。
那时她眼里有光，不像现在，只剩冰冷的嘲讽。
苏晚好像察觉到他的走神，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看看吧，想吃什么？
别客气，我请。”
语气里的施舍感像针，扎得林辰胸口发闷。
“不用，我不饿。”
他把菜单推回去，目光落在桌上的白瓷盘上，盘子映出他的影子，有点模糊。
包厢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只有壁灯的光在慢慢移动，落在苏晚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暖黄。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偶尔还有行人的笑声，衬得包厢里更安静。
苏晚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这次动作慢了点，睫毛垂下来，像在掩饰眼底的情绪。
林辰忽然想起，苏晚以前喝咖啡从来不加糖不加奶，说怕影响睡眠，现在还是这样。
“你这三年，过得怎么样？”
他鬼使神差地问。
苏晚的手顿了一下，咖啡勺在杯里轻轻转了圈：“挺好的，比以前好。”
语气很平淡，却让林辰心里更涩了。
“那就好。”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鞋子是去年买的，鞋底己经磨平了一块。
邻桌的人见他们没吵起来，也没走，议论声小了点，有人开始低头吃饭，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传过来。
苏晚忽然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的动作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外套的衣角扫过桌面，带得咖啡杯晃了一下，几滴咖啡洒在桌布上，留下深色的印子。
林辰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
苏晚拒绝得很干脆，转身就往门口走。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门口。
林辰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像缺了一块。
邻桌的议论声又起来了：“你看，女方先走了，肯定是看不上他。”
“我就说他撑不过十分钟吧，还多撑了五分钟，算不错了。”
林辰没理会他们，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苏晚走出餐厅大门，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贴了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车开走的时候，尾灯在夜色里变成两个小红点，很快消失在街角。
林辰摸了摸左手的旧手表，表针还在走，慢了两分钟，就像他这三年，走得慢，却没停下。
他拿出手机，给HR回了消息：“明天欢迎会不用安排，正常上班就好。”
然后点开母亲的微信，发了一句：“妈，今天相亲的人，我认识。”
发送成功后，他收起手机，走出包厢。
服务员迎面走来，笑着问：“先生，需要结账吗？”
“刚才那位女士结过了吗？”
林辰问。
服务员愣了一下，摇头：“没有，那位女士走得急，没结账。”
林辰愣了愣，然后拿出手机：“我结吧，多少钱？”
付完钱，他走出餐厅，晚风迎面吹来，带着点凉意，吹得他脑子清醒了点。
抬头看天，星星很少，只有月亮挂在天上，有点圆。
他想起苏晚腕上的星星手链，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期待。
或许，这场尴尬的相亲，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攥紧左手的旧手表，转身往地铁口走，脚步比来时更坚定了点。
表针还在慢，但他知道，有些事情，该加快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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