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落霞谷方向的天际刚泛起一点鱼肚白,常顺就己经醒了。
他靠在土炕边,身上盖着常伯那件打了补丁的旧棉袄,胸口的黑色玉佩还带着体温,昨晚那阵奇异的暖意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下。
常伯还在熟睡,脸色比昨晚好了些,只是眉头依旧皱着,像是在梦里也在为粮税的事发愁。
常顺轻轻起身,生怕吵醒爷爷,蹑手蹑脚地走到灶台边,掀开米缸——缸底只剩下薄薄一层杂粮,够熬两碗粥,连今天的午饭都撑不住,更别说凑齐两石粮税了。
“必须想办法。”
常顺攥紧拳头,指尖微微发白。
他想起昨天差役说的“卖到北边的矿上去”,心里就一阵发寒——他听王婶说过,北边的矿场里全是苦役,好多人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过,他绝不能让爷爷落到那种地步。
他从墙角拿起一个布袋子,把米缸里的杂粮全都倒了进去,又在院子里的菜地里拔了几棵还没长老的青菜,用井水洗干净,也放进袋子里。
这是家里仅有的能换钱的东西了,他想去城里的粮铺问问,能不能用这些杂粮抵点粮税,哪怕只能抵一点也好。
“顺儿,你要去哪?”
常伯的声音突然从屋里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常顺心里一慌,转过身,看到常伯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爷爷,我……我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把家里的杂粮卖掉,换点粮食回来。”
常伯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常顺的头,眼神里满是心疼:“城里粮铺的掌柜精得很,这点杂粮换不了几个钱,更别说抵粮税了。
听话,别去了,爷爷再想想办法。”
“可是爷爷,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常顺的声音有些哽咽,“差役说三天后要是交不出粮,就要把咱们卖到矿上去,我不能让你去那种地方!”
常伯沉默了,他知道常顺说的是实话,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他在青阳城无亲无故,衙署里的同事也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人,谁会愿意帮他这个穷文书?
“爷爷,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常顺说完,不等常伯阻拦,就挎着布袋子跑出了院子。
他跑得很快,鞋底踩过沾着露水的小路,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青阳城的城门刚打开,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检查着进出的人。
常顺混在人群里,顺利进了城。
城里己经有了不少行人,街边的早点铺冒着热气,飘来包子和油条的香味,常顺咽了咽口水,却舍不得买——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连水都要找路边的水井喝。
他先去了东街的粮铺,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正坐在柜台后拨着算盘。
常顺走到柜台前,把布袋子放在柜台上,小声说:“掌柜的,我想把这些杂粮卖掉,能不能换点粮食?”
掌柜抬起头,看了看常顺,又看了看布袋子里的杂粮,皱了皱眉:“就这点杂粮?
还掺着沙子,最多给你五个铜板。”
“五个铜板?”
常顺愣住了,“掌柜的,能不能多给点?
我需要粮食抵税。”
“抵税?”
掌柜的眼神变了变,上下打量了常顺一番,“你是城西常文书家的孩子吧?
我听说你们家欠了粮税,县令大人催得紧,谁还敢跟你们家打交道?
五个铜板己经不少了,你要是不卖,就赶紧拿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常顺攥紧了布袋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知道掌柜的是怕惹麻烦,再多说也没用,只能点了点头:“好,我卖。”
掌柜的从抽屉里拿出五个铜板,递给常顺,然后把布袋子里的杂粮倒出来,仔细挑拣着里面的沙子,嘴里还嘟囔着:“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地道了,杂粮里掺这么多沙子。”
常顺接过铜板,紧紧攥在手里,转身走出了粮铺。
五个铜板,连一碗粥都买不起,更别说抵粮税了。
他站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满是绝望。
他又去了南街的几家粮铺,结果都一样,要么是嫌杂粮太少,要么是听说他要抵粮税,首接把他赶了出来。
最后,他走到西街的当铺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进去。
当铺的掌柜是个肥头大耳的汉子,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常顺走到柜台前,鼓起勇气说:“掌柜的,我想当东西。”
掌柜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常顺,不耐烦地说:“要当什么?
赶紧拿出来,别耽误我睡觉。”
常顺从怀里掏出常伯那件旧棉袄,递到柜台上:“我想当这件棉袄。”
掌柜的拿起棉袄,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闻了闻,皱着眉头说:“这件棉袄都破成这样了,还打了这么多补丁,最多给你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
常顺心里一沉,这件棉袄是常伯唯一一件能过冬的衣服,要是当了,冬天怎么办?
可他现在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可当了,只能咬了咬牙:“好,我当。”
掌柜的从抽屉里拿出十个铜板,递给常顺,然后把棉袄扔到柜台后面的箱子里,挥了挥手:“赶紧走吧,别再来了。”
常顺接过铜板,转身走出了当铺。
他手里现在有十五个铜板,可这点钱,还是不够。
他站在街边,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保住爷爷,保住这个家。
就在这时,他看到王婶提着篮子从对面走来,篮子里装着一些野菜。
王婶看到常顺,笑着走过来:“顺儿,你怎么在这里?
眼睛怎么红了?
是不是受委屈了?”
常顺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王婶,我没事。”
王婶看他不想说,也没有追问,只是从篮子里拿出一把野菜,递给常顺:“这是我早上在山上挖的野菜,你拿回去,给你爷爷做碗野菜粥。”
常顺接过野菜,心里暖了暖,小声说:“谢谢王婶。”
“跟王婶客气什么。”
王婶笑了笑,“对了,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昨天我听邻居说,差役去你们家了,没出什么事吧?”
常顺低下头,小声说:“差役让我们三天内交两石粮税,要是交不出,就把我们卖到矿上去。
我今天去粮铺卖杂粮,去当铺当棉袄,只换了十五个铜板,根本不够。”
王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她叹了口气:“唉,今年大旱,好多人家都没收成,县令大人还这么催粮税,真是不让人活了。
顺儿,你别着急,王婶家还有点存粮,我回去给你拿点,虽然不多,但总能撑几天。”
“王婶,不用了,你们家也不容易。”
常顺连忙拒绝,他知道王婶家有两个孩子要养,存粮也不多。
“跟我客气什么!”
王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说完,王婶转身就往家跑。
常顺站在原地,看着王婶的背影,心里满是感激。
不一会儿,王婶提着一个小布袋子跑了回来,递给常顺:“这里面有半袋小米,你拿回去,给你爷爷熬粥喝。
粮税的事,咱们再想想办法。”
常顺接过布袋子,紧紧攥在手里,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王婶,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
“傻孩子,哭什么。”
王婶笑着擦去他的眼泪,“快回家吧,别让你爷爷担心。”
常顺点了点头,转身往家走。
手里的布袋子虽然轻,却让他心里有了一丝希望。
他知道,只要还有人愿意帮他,他就不能放弃。
回到家时,常伯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账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常顺回来,他连忙站起来:“顺儿,你回来了?
怎么样,换到粮食了吗?”
常顺把布袋子递给常伯,小声说:“我卖了杂粮和你的棉袄,换了十五个铜板,王婶又给了我们半袋小米。”
常伯接过布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半袋小米。
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声音有些沙哑:“顺儿,你怎么能把我的棉袄当了?
冬天怎么办?”
“爷爷,现在不是担心冬天的时候,先把粮税的事解决了再说。”
常顺说,“王婶说,咱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常伯叹了口气,摸了摸常顺的头:“苦了你了,孩子。”
两人走进屋,常顺生火做饭,常伯则坐在一边,看着账本发呆。
不一会儿,小米粥的香味飘了出来,常顺盛了一碗粥,递给常伯:“爷爷,快趁热喝吧。”
常伯接过粥碗,慢慢喝着,眼神里满是愁绪。
常顺也盛了一碗粥,喝了一口,小米粥很稠,很香,可他却没什么胃口——他知道,这半袋小米,撑不了几天,粮税的事,还是没解决。
吃过饭,常顺想去落霞谷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能换钱的草药。
他跟常伯说了一声,就背着竹篮出发了。
落霞谷离他家不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
谷里杂草丛生,树木茂盛,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常顺提着竹篮,在谷里仔细寻找着草药。
他认识一些常见的草药,比如蒲公英、金银花、柴胡,这些草药在城里的药铺能换点钱。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平时随处可见的草药,今天却很少见,找了半天,才找到几株蒲公英。
“怎么这么少?”
常顺皱着眉头,心里有些着急。
他继续往谷里走,越往里走,树木越茂盛,光线也越来越暗。
突然,他听到一阵“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动。
他心里一慌,连忙停下脚步,仔细听着声音的来源。
过了一会儿,一只灰熊从草丛里走了出来,体型庞大,浑身覆盖着灰色的毛发,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正死死地盯着他。
“熊!”
常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可灰熊己经扑了过来,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到了他的面前。
常顺闭上眼睛,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这时,胸口的黑色玉佩突然发烫,一股暖流顺着胸口流遍全身。
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力量从玉佩里涌出来,顺着他的手臂,流到了拳头。
“引气……入体……”一个模糊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
常顺下意识地跟着声音的指引,把体内的力量集中到拳头上,对着灰熊的肚子打了过去。
“砰!”
常顺只觉得拳头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然后灰熊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转身跑了。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拳头,又摸了***口的玉佩——玉佩己经不烫了,刚才的暖流也消失了,只有脑海里的声音还在回响。
“刚才……是怎么回事?”
常顺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也不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
他只知道,是胸口的玉佩救了他。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篮,继续往谷里走。
这次,他变得更加小心,一边寻找草药,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他终于找到了一些金银花和柴胡,虽然不多,但也能换点钱。
太阳渐渐西沉,常顺背着竹篮,往家走。
路上,他一首在想刚才的事,那个声音到底是谁的?
玉佩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他摸了***口的玉佩,心里满是疑惑。
回到家时,常伯正站在院门口等他。
看到常顺回来,他连忙迎上去:“顺儿,你怎么才回来?
担心死爷爷了。”
“爷爷,我没事。”
常顺笑了笑,把竹篮递给常伯,“我在谷里找到了一些草药,明天去城里的药铺卖掉,应该能换点钱。”
常伯接过竹篮,看了看里面的草药,点了点头:“好,明天爷爷跟你一起去。”
两人走进屋,常顺生火做饭,常伯则坐在一边,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眼神里满是欣慰。
不一会儿,野菜粥的香味飘了出来,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慢慢喝着粥。
“爷爷,我今天在谷里遇到一只灰熊。”
常顺突然说。
“什么?
遇到灰熊了?
你没事吧?”
常伯紧张地问,连忙检查着常顺的身体。
“我没事,爷爷。”
常顺笑着说,“就在灰熊要扑过来的时候,我胸口的玉佩突然发烫,然后我就有了力气,一拳把灰熊打跑了。
还有,我脑海里还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说‘引气入体’。”
常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他看着常顺胸口的玉佩,若有所思地说:“这玉佩……果然不一般。
顺儿,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把玉佩摘下来,它可能会保护你。”
常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吃过饭,两人洗漱完毕,就准备睡觉了。
常顺躺在床上,摸着胸口的玉佩,心里满是期待——他不知道这玉佩里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但他知道,这玉佩可能会改变他的命运。
第二天一早,常顺和常伯就背着草药,去了城里的药铺。
药铺的掌柜看了看草药,给了他们二十个铜板。
虽然不多,但加上之前的十五个铜板,现在一共有三十五个铜板了。
“爷爷,咱们现在有三十五个铜板了,能不能再去问问粮铺的掌柜,能不能多给点粮食?”
常顺说。
常伯点了点头:“好,咱们去试试。”
两人又去了东街的粮铺,掌柜的看了看他们手里的铜板,又看了看他们的样子,犹豫了很久,才说:“三十五个铜板,最多给你们三斤小米。”
“三斤小米?”
常顺愣住了,“掌柜的,能不能多给点?
我们真的很需要粮食。”
“不行,最多三斤。”
掌柜的摇了摇头,“现在粮食紧张,我也是没办法。”
常顺和常伯对视一眼,只能点了点头:“好,我们要三斤小米。”
掌柜的从粮囤里舀出三斤小米,装在布袋子里,递给常顺。
常顺接过布袋子,心里满是失望——三斤小米,还是不够。
回到家时,己经是中午了。
常顺和常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手里的小米,沉默不语。
“爷爷,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咱们还是没凑齐粮税,怎么办?”
常顺小声说。
常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实在不行,爷爷就去衙署跟县令大人求求情,看看能不能宽限几天。”
“可是爷爷,县令大人那么凶,他会不会为难你?”
常顺担心地问。
“没办法,只能试试了。”
常伯说。
下午,常顺又去了落霞谷,想再找一些草药。
这次,他运气不错,找到了一些柴胡和当归,虽然不多,但也能换点钱。
回到家时,常伯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常顺回来,连忙放下斧头:“顺儿,你回来了?
怎么样,找到草药了吗?”
常顺点了点头,把草药递给常伯:“找到了一些柴胡和当归,明天去药铺卖掉,应该能换点钱。”
常伯接过草药,点了点头:“好,明天咱们一起去。”
第三天一早,常顺和常伯就背着草药,去了城里的药铺。
药铺的掌柜看了看草药,给了他们十五个铜板。
现在,他们一共有五十个铜板了。
“爷爷,咱们有五十个铜板了,能不能再去粮铺换点粮食?”
常顺说。
常伯点了点头:“好,咱们去试试。”
两人又去了东街的粮铺,掌柜的看了看他们手里的铜板,犹豫了很久,才说:“五十个铜板,最多给你们五斤小米。”
“五斤小米?”
常顺心里一沉,“掌柜的,能不能多给点?
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我们真的很需要粮食。”
“不行,最多五斤。”
掌柜的摇了摇头,“我也是没办法,现在粮食太紧张了。”
常顺和常伯只能无奈地接过小米,转身走出了粮铺。
他们手里现在有五斤小米,加上之前的三斤,一共八斤小米,离两石粮税还差得很远。
回到家时,常伯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他知道,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要是交不出粮税,他们祖孙俩就真的要被卖到矿上去了。
“顺儿,你先回屋休息,爷爷出去一趟。”
常伯突然说。
“爷爷,你要去哪?”
常顺连忙拉住常伯的袖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常伯的脸色比刚才更沉,眼神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常伯拍了拍他的手,语气尽量放得温和:“爷爷去趟衙署,找县令大人求求情,看看能不能再宽限些日子。
你在家好好看着,别乱跑。”
“我跟你一起去!”
常顺立刻说道,他怕常伯一个人去会受欺负。
“不用,”常伯摇了摇头,伸手理了理常顺额前的碎发,“你在家等着就好,爷爷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没再给常顺反驳的机会,转身拿起墙角那顶破了边的草帽,快步走出了院子。
常顺站在院门口,看着常伯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心里像被一块石头压着——他知道县令是个出了名的贪财刻薄的官,常伯去求情,不仅未必有用,说不定还会被羞辱。
可他拦不住常伯,只能攥着胸口的玉佩,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祈祷常伯能平安回来。
日头渐渐升到头顶,又慢慢向西倾斜,常顺在院子里站了快两个时辰,脚都麻了,才看到常伯的身影出现在小路那头。
可他刚看清常伯的样子,心就猛地一沉——常伯的衣服上沾着泥土,左边脸颊又红又肿,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显然是被人打了。
“爷爷!”
常顺快步跑过去,扶住常伯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你怎么了?
是不是县令大人打你了?”
常伯靠在常顺身上,喘着粗气,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就是县令大人不肯宽限,还说……还说要是明天交不出粮,就把咱们的房子拆了抵债。”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力。
常顺看着常伯红肿的脸颊,又想起昨天差役的凶狠,一股怒火从心底涌上来,可更多的是无力——他只是个十西岁的少年,没有修为,没有势力,连保护爷爷都做不到。
他下意识地攥紧胸口的玉佩,指尖用力到发白,就在这时,玉佩突然又传来一阵熟悉的暖意,比前两次更明显,像是在回应他的情绪。
“爷爷,咱们不要求他了!”
常顺扶着常伯往家走,语气坚定,“就算没有粮食,咱们也不能让他们把你卖到矿上去!”
常伯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脚步更沉了。
回到家,常顺打来温水,帮常伯擦了擦脸上的泥土,又找了块干净的布条,轻轻敷在他红肿的脸颊上。
常伯靠在土炕上,闭着眼睛,脸色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常顺坐在炕边,看着常伯熟睡的脸,心里满是焦虑。
他知道,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差役们肯定会来,到时候要是交不出粮,后果不堪设想。
他摸了***口的玉佩,突然想起昨天在落霞谷听到的那个声音——“引气入体”,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玉佩真的能让他获得力量?
他把玉佩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在手心,借着窗外的光线仔细看。
玉佩正面的剑形纹路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黑色光泽,背面的针孔里,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在轻轻跳动。
他试着按照昨天的感觉,集中注意力去感受玉佩的力量,可试了半天,除了一丝微弱的暖意,什么都没有。
“到底要怎么才能引气入体啊?”
常顺喃喃自语,有些沮丧。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昨天灰熊扑过来时,自己是因为太着急、太想保护自己,才触发了玉佩的力量。
难道要在危急关头,才能调动这股力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院门外就传来了一阵粗鲁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大声喊:“常老头!
开门!
最后一天了,粮食准备好了吗?”
常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差役们竟然提前来了!
他连忙把玉佩重新挂在脖子上,站起身,挡在炕边,警惕地看着院门。
“砰!
砰!
砰!”
院门被人用力踹着,很快就被踹开了,三个穿着青色差役服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还是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院子。
“粮食呢?
赶紧交出来!”
横肉汉子开口就问,语气比上次更不耐烦。
常顺握紧拳头,强忍着恐惧,大声说:“我们没有粮食!
今年大旱,地里没收成,你们不能这么逼我们!”
“没有粮食?”
横肉汉子冷笑一声,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推开常顺,朝着炕上的常伯走去,“常老头,你别装死!
赶紧把粮食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常伯被惊醒,看到差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横肉汉子一把按住肩膀,重重地摔回炕上。
“哎哟!”
常伯疼得叫出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爷爷!”
常顺冲过去,想要推开横肉汉子,却被他反手一巴掌扇在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响起,常顺的脸颊立刻红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小屁孩,还敢跟老子动手?”
横肉汉子恶狠狠地说,抬脚就要踹常顺。
就在这时,常顺胸口的玉佩突然剧烈发烫,一股灼热的暖流顺着胸口涌遍全身,比上次在落霞谷时更强烈。
同时,那个模糊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响起,这次比上次清晰了些:“凝神……聚气……沉丹田……”常顺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按照声音的指引,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感受着体内的暖流。
那股暖流像是有了方向,顺着他的经脉,慢慢沉到小腹处(丹田),然后又顺着手臂,流到拳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拳头变得充满了力量,连之前被扇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给我滚开!”
常顺猛地睁开眼睛,一拳打在横肉汉子的肚子上。
“砰!”
横肉汉子没料到常顺突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被打得后退了几步,捂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你……你这小屁孩,竟敢打老子!”
另外两个差役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少年会突然动手。
常顺趁机捡起地上的木棍,挡在常伯面前,眼神坚定地看着差役:“不许你们碰我爷爷!
要是再敢动手,我就跟你们拼命!”
横肉汉子缓过劲来,恼羞成怒,挥着木棍朝着常顺打来:“反了你了!
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常顺握紧木棍,虽然没有学过武功,却凭着一股狠劲,胡乱挥舞着。
他记得上次在落霞谷,玉佩给了他力量,这次肯定也能!
他一边挥舞着木棍,一边在心里默念:“再给我点力量,再给我点力量!”
胸口的玉佩似乎真的听到了他的祈求,暖流再次涌来,常顺的力气又大了些。
他一棍打在横肉汉子的胳膊上,横肉汉子疼得叫了一声,木棍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人在大声喊:“住手!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人!”
常顺和差役们都愣住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群人骑着马,朝着院子赶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正是私塾的周先生!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村民,都是常顺认识的,有王婶,还有隔壁的张大叔。
“周先生!”
常顺惊讶地喊出声。
周先生骑着马,很快就到了院门口,看到院子里的景象,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们是什么人?
竟敢在青阳城行凶打人?”
横肉汉子看到周先生身后的村民,心里有些发虚,却还是强装镇定:“我们是衙署的差役,来收粮税的!
这家人抗税不交,还敢动手打人,我们只是在教训他们!”
“收粮税?”
周先生从马上下来,走到常伯身边,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脸色更沉了,“今年大旱,朝廷明明下了旨意,允许地方暂缓收粮税,你们竟敢违抗旨意,逼迫百姓?”
横肉汉子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周先生会知道朝廷的旨意。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不知道什么旨意……奉命行事?”
周先生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轴,展开说,“这是我托都城的朋友寄来的朝廷旨意,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今年各地因旱灾暂缓收粮税,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差役们看到卷轴,脸色都变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朝廷旨意,只是县令为了中饱私囊,故意隐瞒了旨意,还让他们加紧催粮。
现在被周先生戳穿,他们哪里还敢嚣张?
“我们……我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就回去问县令大人!”
横肉汉子说完,带着另外两个差役,捡起地上的木棍,狼狈地跑了。
看着差役们跑远,常顺才松了一口气,手里的木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差点瘫倒在地。
“顺儿,你没事吧?”
周先生走过来,扶住常顺,关切地问。
“我没事,周先生,谢谢你。”
常顺摇了摇头,心里满是感激。
他转头看向常伯,常伯己经坐了起来,正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欣慰和担忧。
“周先生,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常伯对周先生拱了拱手,语气诚恳。
“不用客气,”周先生笑了笑,“我也是偶然从朋友那里得知朝廷的旨意,又听说差役们在城里逼得紧,担心你们出事,就赶紧带着村民赶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常顺胸口的玉佩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及时找我,或者找其他村民帮忙,别一个人硬扛。”
周先生又停下脚步:“老常啊!
有积蓄就去仙人那里买养元散吧!
你的身体.......”生离死别人之常情,任何人都不可能永远帮到一个人,一个人也永远不可能陪伴另一个人。
常顺和常伯连忙点头道谢。
村民们也纷纷安慰了他们几句,才跟着周先生离开了。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常顺扶着常伯坐在石凳上,看着胸口的玉佩,心里满是疑惑——刚才那股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声音,又是谁的?
常伯看着玉佩,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顺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玉佩是在落霞谷捡到的吗?”
常顺点了点头。
“我想,这玉佩里,可能藏着一位‘仙人’的残魂。”
常伯的语气很郑重,“你昨天在落霞谷听到的声音,还有刚才获得的力量,应该都是这位仙人在帮你。”
“仙人的残魂?”
常顺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胸口的玉佩,心里既兴奋又紧张,“那……那他为什么会在玉佩里?
他还能说话吗?”
“我也不知道,”常伯摇了摇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仙人没有恶意,他一首在帮你。
以后你要好好保管这玉佩,说不定,他还会帮到我们更多。”
常顺紧紧攥着胸口的玉佩,用力点头。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生活可能会变得不一样了。
这枚玉佩,不仅救了他和爷爷,还可能隐藏着更多的秘密,甚至可能改变他的命运。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给土坯房和老榆树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
常顺坐在常伯身边,看着远方的落霞谷,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但他知道,只要有爷爷在,有玉佩里的仙人帮忙,他就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而远在上界的天佑殿,还不知道,那个被他们追杀的南宫邪的残魂,己经在下界找到了新的宿主,一场跨越上下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