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与恩怨

一昌阳城孙员外家的千金孙小云，今年刚满十八，貌美如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孙员外却很愁。孙员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千挑万选，生怕女儿嫁错了人，受半点委屈，

说媒的倒是挺多，不是官宦子弟就是富家公子，可孙小云要么瞧不上人家的纨绔气，

要么觉得对方心思不正，愣是没一个相中。这天，正为女儿发愁的孙员外突然灵机一动，

喊了声“有了！”。孙员外连夜写了一封长信，信里写的净是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有问“天地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有问“如何让人心甘情愿付出”，

还有些绕来绕去的诗文谜语，把识字的先生都看得直皱眉。第二天一早，

孙员外就让管家把这封信抄了几十份，贴遍了清河镇的大街小巷，还让人送到了周边的村镇。

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凡能通读此信，并准确答出所有问题者，不论出身贵贱，

愿将小女孙小云许配为妻，另赠半数家产为嫁妆。”消息一传出就引发了轰动。

十里八乡的年轻人都往昌阳城里涌，有秀才，有耍手艺人，甚至还有些游手好闲的浪子，

都想碰碰运气。孙府门前排起了长队，管家带着下人把一张张答卷收上来，

孙员外和女儿一起翻看，可看了三天三夜，没一个能答得让父女俩满意的。

有个自命不凡的张秀才摇头晃脑地答“天地间最珍贵的是功名”，

被孙小云当场驳回：“功名如过眼云烟，怎及真情可贵？”还有个开当铺的王公子，

说“让人付出的办法是给钱”，孙员外气得直摆手：“铜臭熏心，绝非良配！”一来二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孙小云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孙员外又开始犯愁了。二可谁也没想到，

这事儿传到了百里之外的娘娘山。娘娘山深处，住着一头修炼了百年的黑熊怪，

这黑熊怪力大无穷，还能化作人形，平日里就在山里觅食修行，偶尔也会下山买点油盐，

听山下的人聊些新鲜事。那天他正好在山下的酒馆喝酒，听见邻桌的人聊起孙员外择婿的事，

心里顿时动了念头。他心想：“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过的世面可比那些凡人多得多，

说不定能答上那些问题。要是真能娶到人类的姑娘，也算是一桩美事。”当天晚上，

黑熊怪就化作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壮汉子，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一个包袱，连夜往昌阳城赶。

第二天一早，黑熊怪就站在了孙府门前。他虽然长得浓眉大眼，憨厚老实，

可他的粗黑模样还是让守门的下人有些忌惮。黑熊怪声音洪亮地说：“我来答孙员外的题。

”下人赶紧通报，孙员外出来一看，见这汉子虽然穿着普通，但眼神正直，不像坏人，

就把他请了进去，奉上纸笔。黑熊怪通读了那封长信，几乎没怎么思索，就提笔作答。

“天地间最珍贵的，是真心相待。让人甘心情愿付出的，

是知恩图报……”他的答案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朴实，句句在理，那些绕人的谜语，

也被他轻易解开，说的都是些为人处世的实在道理。孙员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满意，

转头看向女儿，孙小云也红着脸点了点头。可就在孙员外准备开口答应的时候，

他突然瞥见这汉子的手腕处，隐隐露出一圈黑色的绒毛，

再想起他那惊人的食量和洪亮的嗓音，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是个妖怪吧？

孙员外偷偷让人去后厨拿了一把剪刀，假装要给汉子剪指甲，趁他不注意，

轻轻刮了一下他的手背。只听“咔嚓”一声，剪刀竟然卷了刃，而汉子的手背却毫发无损。

这下孙员外确定了，眼前这汉子根本不是凡人，而是个妖物！孙员外心里又怕又悔，

怕这妖物发怒伤人，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出了这么个主意，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告示也贴了，

全清河镇的人都知道，要是反悔，岂不是失信于人？再说，这黑熊怪的能耐他也见识了，

真要是闹起来，孙府上下恐怕都要遭殃。黑熊怪看出了孙员外的犹豫，开口说道：“孙员外，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虽是黑熊修炼成精，但从未害过人，只想找个真心对我的伴侣，

你若遵守承诺，我定会好好待小云姑娘，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若是你反悔，我也不强求，

但昌阳城恐怕就不得安宁了。”孙员外吓得浑身冒汗，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咬着牙答应了，他让人准备了简单的嫁妆，当天就把孙小云送上了黑风山。

孙小云虽然心里害怕，但看着黑熊怪真诚的眼神，又想起他答题时的通透，也就认了命，

跟着他进了山。可孙员外哪里甘心让女儿嫁给一个妖怪？女儿走后的第二天，

他就派人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当地最有名的两个射手——郭海俊和李士庆。

这俩人都是猎户出身，从小在山里长大，箭法如神，还会些拳脚功夫，

平日里专靠打猎和帮人解决些山野精怪为生。孙员外把俩人请到府里，好酒好菜招待，

席间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一拍桌子，对他俩说：“两位壮士，

只要你们能杀了那黑熊怪，把我女儿安全带回来，我孙某人所有的财产，还有我女儿，

都归你们！你们俩谁要是能做到，小云就嫁给谁，家产也全归谁！

”郭海俊和李士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贪婪。

郭海俊心里盘算着：“孙员外的家产，够我几辈子花了，还有孙姑娘那样的美人，

要是能得到，可真是天大的福气。”李士庆则想着：“那黑熊怪虽然厉害，但我们俩联手，

未必对付不了，再说，救人一命，也是积德行善。”俩人当即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就背着弓箭、带着利刀，装了满满两大袋干粮，朝着娘娘山出发了。

娘娘山山高路险，林深草密，俩人把黑风山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可连黑熊怪的影子都没看见。干粮早就吃完了，俩人饿得头晕眼花，身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少。

这天，他们实在撑不下去了，来到山下一个偏僻的山村讨吃的，

硬着头皮敲响了村口一户农夫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

看着俩人狼狈不堪的样子，连忙把他们让了进去。老农的老伴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糙米饭，

郭海俊和李士庆饿坏了，也顾不上客气，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会儿就把两碗饭吃了个精光。吃饱喝足，李士庆才想起什么，问道：“老人家，

看你们家里也不宽裕，怎么把饭都给我们吃了？你们自己不吃吗？”这话一问，

老农夫妇俩突然哭了起来，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也跟着抹眼泪，

那孩子吓得躲在母亲怀里。郭海俊连忙追问：“老人家，你们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们哥俩要是能帮上忙，一定尽力。”老农抹了把眼泪，

哽咽着说：“两位壮士，不瞒你们说，我们这村子以前日子过得挺好，风调雨顺，庄稼丰收。

可三年前，山里来了一头黑熊怪，从此就没了安宁日子。

那黑熊怪每年都要我们村子献一个小孩儿给他当‘税’，要是不送，他就下山来糟蹋庄稼，

伤害村民。这三年来，已经有三个孩子被他带走了，再也没回来……”老农指着怀里的孩子，

哭得更伤心了：“今年轮到我们家了，我们就这么一个独苗，

明天就要送去给那黑熊怪当饭菜了。家里出了这事儿，我们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啊？

”郭海俊和李士庆一听，心里又惊又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他们苦苦寻找的黑熊怪，就在这附近。李士庆赶紧安慰老农：“老人家，你别伤心，

也别害怕。我们哥俩就是专门来杀那黑熊怪的，明天我们替你们去，保证把那妖怪除了，

还你们村子安宁。”老农夫妇俩一听，连忙跪下磕头：“多谢两位壮士！多谢两位壮士！

要是能除掉那妖怪，你们就是我们全村的大恩人啊！”郭海俊赶紧把他们扶起来，

说：“举手之劳，你们不用客气，明天一早，你给我们准备一根结实的索子，

我们自有办法对付他。”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郭海俊和李士庆就起身了。

老农早已准备好了一根粗麻绳，足有手指头粗细，结实得很，俩人谢过老农，

按照老农指点的方向，直奔黑熊怪居住的山洞而去。那山洞在一座悬崖下面，

洞口隐蔽得很好，被茂密的灌木丛挡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洞口不大，

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出。俩人趴在洞口附近的草丛里，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里面没有动静，

就按照老农说的，对着洞口大声喊了起来：“黑熊黑熊，快点出来，你要的饭菜来了！

”喊了一遍，洞里没反应。俩人又喊了一遍，还是没动静。等到第三遍喊完，

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洞口的灌木丛被吹得东倒西歪，紧接着，

就听见洞里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轻微晃动。“来了！

”郭海俊低声说了一句，和李士庆一起握紧了早就准备好的那块巨石。

这石头是他们昨天特意从山上滚下来的，足有几百斤重，

就放在洞口上方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只等黑熊怪出来，就把它推下去。

眼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就要从洞口钻出来，郭海俊大喊一声：“推！”俩人一起使劲，

几百斤重的巨石“轰隆”一声滚了下去。可没想到，黑熊怪反应极快，听见动静，

猛地往旁边一躲，巨石没砸中他，反而砸在了洞口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咔嚓”一声巨响，

那棵碗口粗的大树被砸断了，断枝带着尖锐的木茬，正好弹了过去，

狠狠扎进了黑熊怪的左眼。“嗷——”黑熊怪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鲜血瞬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他也顾不上别的，转身就退回了山洞，

洞口的灌木丛也被他带得乱七八糟。郭海俊和李士庆傻眼了，本来以为能一石头砸死他，

没想到竟然只伤了他的眼睛。俩人走到洞口，对着里面喊了半天，黑熊怪再也没出来，

洞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低沉咆哮。“这可怎么办？他不出来，

我们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吧？”郭海俊皱着眉头说。李士庆往洞口看了看，说：“洞口太窄，

只能容一个人进去。不如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守着，等我找到黑熊怪，杀了他，

就喊你放索子把我们吊上来。”郭海俊心里有些犹豫，他怕洞里有危险，可让他自己下去，

他又不敢。犹豫了半天，他点了点头：“行，那你小心点，要是情况不对，就赶紧喊我。

”李士庆把索子的一端系在洞口的大树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深吸一口气，

弯腰钻进了洞口。洞里黑漆漆的，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了，借着微弱的光慢慢往前走。山洞比他想象的要大，

走了大约几十步，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竟然是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里铺着干草，

角落里堆着一些野果和兽皮，而石室的中央，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姑娘正坐在那里绣花，

不是孙小云是谁？孙小云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见一个陌生的汉子拿着火折子站在那里，

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警惕地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李士庆赶紧解释：“姑娘别害怕，我是李士庆，和郭海俊一起，受孙员外之托，

来救你出去的。那黑熊怪是不是受伤了？我们刚才用石头砸伤了他的眼睛。

”孙小云一听是父亲派来的人，脸上并没有露出惊喜的神色，反而平静地坐了下来，

继续手里的针线活。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我知道你们是来杀他的，

想要我带你们去找他，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你说。”李士庆连忙问道。

“不准伤害他的性命。”孙小云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他虽然是黑熊怪，但这半年来，

他从未伤害过我，反而对我很好，每天都上山给我摘最新鲜的野果，出去打猎回来，

总是把最好的肉留给我，他以前或许做过不好的事，但现在已经改变了很多，

你们要是答应不杀他，我就带你们去找他，要是不答应，你们就算杀了我，

也别想找到他的踪迹。”李士庆心里犯了难，他答应孙员外要杀了黑熊怪，

可现在孙小云又提出这样的条件，要是不答应，找不到黑熊怪，不仅救不出孙小云，

也得不到孙员外的家产，要是答应了，回去怎么跟孙员外交代？他想了半天，

觉得还是先答应下来，等见到黑熊怪，趁其不备杀了他再说，于是他点了点头：“好，

我答应你，不伤害他的性命，只是把他赶走，让他再也不能害人。”孙小云见他答应了，

这才放下心来，指了指石室后面的一条小路：“他眼睛受伤了，现在应该在百步石那里休息。

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大约一百步，就能看到一块平整的大青石，那就是百步石。你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