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残留在鼻尖,林默猛地睁开眼,却被刺目的阳光晃得眯起了眼。
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而是交错的藤蔓与漏下的天光。
身下是硌人的碎石与腐叶,潮湿的霉味混着一种从未闻过的草木清香,钻入鼻腔时带着微痒的刺痛。
“嘶……”他想撑起身,浑身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胸口,像被重锤反复碾过。
这不是他的身体。
念头刚起,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便如决堤的洪水,撞入脑海——少年也叫林默,是青云宗外门最末等的杂役,父母早亡,三年前被送入宗门,靠着砍柴挑水勉强糊口。
因天生经脉堵塞,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是整个外门的笑柄。
就在昨天,他被同屋的杂役推搡,撞在院角的青石上,本就孱弱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竟一命呜呼。
而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林默,一个刚拿到量子物理博士学位的研究员,在调试实验室那台据说能“观测平行宇宙”的粒子对撞机时,被一道突如其来的蓝光吞噬,再睁眼,便成了这具十五岁的躯壳。
“穿越?”
林默苦笑一声,抬手想揉太阳穴,却看到自己的手——瘦弱、布满薄茧,指节处还有未愈合的冻疮,与他那双常年握笔、敲键盘的手截然不同。
胸口的疼痛让他无法深想,他挣扎着侧过身,打量西周。
这是一片荒僻的山林,身后是陡峭的岩壁,前方藤蔓丛生,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兽吼。
记忆里,这里是青云宗后山的“弃尸崖”,专扔那些在外门争斗中死去、或是生病没熬过冬天的杂役。
原主被推下山崖时还有一口气,却在这荒山里躺了一夜,终究没撑过去。
“还真是……开局地狱模式。”
林默自嘲。
他试着调动这具身体的力气,却发现西肢软绵绵的,连抬起手臂都费劲。
更要命的是,腹中空空如也,饥饿感像无数只小虫,啃噬着本就虚弱的五脏六腑。
必须活下去。
这个念头异常清晰。
前世的他,从贫民窟一路读到顶尖学府,靠的就是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无论在哪,活着才有希望。
他扶着岩壁,一点点挪到一棵歪脖子树下,靠着树干喘息。
目光扫过周围时,忽然注意到手腕上系着的东西——一根发黑的麻绳,吊着枚指甲盖大小的灰色石块,质地粗糙,像块随处可见的顽石。
记忆里,这是原主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一首贴身戴着。
林默下意识地摩挲着石块,就在指尖触到石块表面那几道不规则纹路时,异变陡生!
“嗡——”石块突然发烫,像烙铁般烫得他差点松手。
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气流从石块涌出,顺着他的指尖经脉,缓缓流入体内。
所过之处,原本淤塞刺痛的经脉竟传来一阵舒爽的麻痒,胸口的剧痛也减轻了不少。
同时,一段段晦涩的文字凭空出现在他脑海,古老而玄奥,却奇异地能被他看懂——“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气分阴阳,道归混沌……《混沌诀》,凡境篇第一章:引气……”林默瞳孔骤缩。
功法?
这破石头里,藏着一部修炼功法?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按照脑海中《混沌诀》的记载,尝试引导那股清凉气流。
“凝神,静气,观想丹田……”他闭上眼睛,摒除杂念。
那股气流在他的意念牵引下,缓缓在经脉中游走,速度极慢,却异常稳定。
每循环一周,气流便粗壮一分,原本堵塞的经脉,竟像被温水浸泡的淤泥,开始一点点松动。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股气流终于汇入小腹丹田时,林默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多了一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感!
引气入体!
那些外门弟子苦修数月甚至一年才能做到的事,他竟然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做到了?
难道是这《混沌诀》太过玄妙,还是……这具身体并非天生废柴?
林默低头看向胸口,那里的疼痛己经微不可察。
他试着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刚才那般寸步难行。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他苦笑一声,当务之急还是填饱肚子。
凭借原主的记忆,他辨认着周围的植物,幸运地找到几株可食用的野果,又在溪边喝了些水,总算缓解了饥饿。
天色渐暗,山林里开始起雾,寒意渐浓。
林默知道不能再待下去,夜晚的弃尸崖常有野兽出没,以他现在的状态,遇到任何一只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回到青云宗。
哪怕外门弟子欺辱他,哪怕前路艰难,至少那里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有活下去的可能。
靠着《混沌诀》初步改善的体质,林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记忆中的宗门方向走去。
山路崎岖,他摔了好几次,手心被碎石划破,渗出血迹,却浑然不觉。
丹田内的那缕气感,像一颗微弱的星辰,指引着他前行。
每走一步,他便运转一次《混沌诀》,气流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滋养着疲惫的身体。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是青云宗外门的山门,两尊石狮子在夜色中沉默矗立,山门旁的哨塔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站住!”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两个手持长矛的外门守卫从哨塔后走出,看到林默这副衣衫褴褛、满身泥污的样子,眉头皱起。
“是你?
林默?”
其中一个守卫认出了他,脸上露出讥讽,“你居然没死?
命还真硬。”
另一个守卫嗤笑道:“死在弃尸崖的废物,回来干什么?
宗门可不会养闲人。”
林默低着头,掩去眼中的情绪,声音沙哑:“我……我还能干活。”
“干活?”
先前的守卫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推他,“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砍根柴都能累死,滚……”他的手刚碰到林默的肩膀,林默丹田内的气感突然一动,顺着手臂经脉窜了出去。
那守卫只觉手腕一麻,竟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缩回手。
“你……”守卫惊疑地看着林默。
林默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混沌诀》的气感还有这作用。
“装神弄鬼!”
另一个守卫见状,怒喝一声,举起长矛就朝林默胸口戳来。
这一矛虽没下死手,却也带着几分力道,显然是想给他个教训。
林默瞳孔一缩,下意识地运转《混沌诀》。
那缕气感瞬间涌遍全身,他竟凭着一股本能,侧身躲开了这一矛。
“咦?”
两个守卫都有些惊讶。
这林默以前就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蛋,今天居然敢躲?
“看来是在弃尸崖待疯了!”
第一个守卫脸色一沉,抽出腰间的短刀,“既然你不想活,老子就成全你!”
短刀带着风声劈来,林默心头一紧。
他知道自己躲不开第二下,情急之下,左手下意识地挡在身前——手腕上的灰色石块,正好对着那把刀。
“叮!”
一声脆响,仿佛金属碰撞。
那守卫只觉虎口一震,短刀竟被弹开寸许!
他低头看去,只见林默手腕上的石块毫发无损,刀身上却多了一个细小的缺口。
“什么鬼东西!”
守卫惊怒交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吵什么?”
一个身着灰袍、背着药篓的老者,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过来。
看到老者,两个守卫立刻收敛了气焰,躬身行礼:“孙执事。”
孙执事是外门负责药园的执事,修为不高,却为人还算公正。
他扫了一眼林默,又看了看那两个守卫,皱眉道:“半夜三更,在山门口喧哗,成何体统?”
“回孙执事,”其中一个守卫连忙解释,“这林默不知发了什么疯,从弃尸崖回来还敢顶撞我们……我没有。”
林默抬起头,迎上孙执事的目光,“我只是想回宗门。”
孙执事打量着林默,看到他胸口的伤和手腕上的石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他摆摆手:“罢了,他既然没死,便还是宗门弟子。
让他进去吧。”
“可是……怎么?
我的话不好使了?”
孙执事脸色一沉。
两个守卫不敢再多说,悻悻地让开了路。
林默对着孙执事微微躬身,没有多说,低着头走进了山门。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孙执事摸了摸胡须,目光落在林默手腕上的石块上,若有所思。
穿过外门的练武场,林默回到了记忆中的杂役房。
这是一间破败的木屋,挤着十几个杂役弟子。
此刻屋里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传来几声鼾声。
他摸索着走到原主的铺位——最靠门的一个草堆,躺了下去。
草堆冰冷坚硬,却比弃尸崖的碎石堆好上太多。
林默闭上眼睛,没有立刻入睡,而是再次运转起《混沌诀》。
丹田内的气感在缓慢增长,像一条小溪,滋养着干涸的土地。
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经脉虽然淤塞,却异常坚韧,仿佛只是被一层薄冰封住,一旦破冰,便能奔腾万里。
“青云宗……”林默喃喃自语。
记忆里,这是方圆千里内最大的修仙宗门,分外门、内门、核心三层,弟子数以万计。
修为从低到高,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每一个大境界,都意味着天壤之别。
练气期,引气入体,强化肉身,寿元可达百载;筑基期,丹田聚气成液,御使法器,寿元两百载;金丹期,灵力结丹,神游太虚,寿元五百载;再往上的元婴、化神……更是传说中的存在,寿元千年甚至万年,翻江倒海,移山填岳。
而他现在,才刚刚踏入练气一层的门槛,在这修仙世界里,连蝼蚁都算不上。
“但至少,我有了《混沌诀》。”
林默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前世的他,从未信过鬼神之说,可亲身经历的穿越,以及这真实存在的气感,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仙”。
量子物理无法解释的现象,或许能用“修仙”来诠释。
“练气、筑基、金丹……仙帝。”
他轻声念着这些陌生的词汇,心中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火焰。
既然老天让他重活一世,既然给他打开了一扇通往超凡的大门,他没理由不闯一闯。
从杂役房的草堆,到九天之上的仙帝宝座,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却也充满了无限可能。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再次沉浸在《混沌诀》的运转中。
夜色渐深,杂役房里鼾声此起彼伏。
没人注意到,那个最靠门的草堆上,少年的周身,正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气,在月光下缓缓流转。
属于林默的修仙之路,从这个寒冷的冬夜,悄然启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入睡后,手腕上的灰色石块,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金光,随即又恢复了黯淡,仿佛从未变化。
而外门药园的一间小屋内,孙执事看着手中一枚发光的传讯玉符,眉头紧锁,低声道:“真的是……混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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