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雄?”
陈默迟疑地接起电话,声音带着警惕和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也许,这个曾经的“哥们儿”能解他燃眉之急?
“哎呦我的陈哥!
可算联系上你了!”
电话那头,周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热情洋溢,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在哪儿发财呢?
这么久没消息。”
陈默喉咙发干,苦涩地说:“发什么财,混日子。”
“得了吧,跟兄弟我还装?”
周雄哈哈一笑,“明天晚上,‘M2 CLUB’有个局,来了几个挺有实力的老板,点名想认识你呢!
怎么样,过来喝两杯?
老规矩,我请客!”
“M2 CLUB”,这个名字像一枚针,狠狠刺了陈默一下。
那是他堕落的起点,是销金窟,也是他如今噩梦的源头之一。
若是从前,他或许会心动,但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儿子生病的样子和林婉疏离的眼神。
“不了,明天有事。”
他生硬地拒绝。
“有事?
什么事能比拓展人脉更重要?”
周雄不依不饶,“陈哥,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恋家了!
男人嘛,在外拼搏,哪个不需要应酬?
嫂子那边,撒个善意的谎言不就完了?
就说……陪客户,谈大项目!”
“善意的谎言”……这五个字像钥匙,打开了陈默记忆的另一扇门。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对林婉撒谎,正是周雄教的。
那时他刚升任小组长,周雄为他庆祝,第一次带他去了那家夜店。
光怪陆离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年轻女孩们热辣舞动的身躯,还有周雄和那些“老板”们一掷千金的做派,都让他这个从小镇来的、习惯了精打细算的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和眩晕。
那晚他回到家,己是凌晨三点。
林婉还坐在沙发上等他,脸上写满了担忧。
“怎么这么晚?
电话也不接。”
他按照周雄教的,带着一身酒气,故作疲惫和兴奋地说:“陪几个大客户,谈成了一个项目,后续合作潜力很大。
手机没电了。”
他看见林婉眼中的担忧慢慢化为了心疼。
“以后这么晚提前说一声,我给你热着汤。”
她起身去厨房,没有任何怀疑。
那一刻,陈默心里有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一种扭曲的成就感覆盖。
看,我也能像那些成功人士一样“应酬”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谎言像雪球,越滚越大。
从“陪客户”到“公司团建”,再到“外出培训”。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烟酒味越来越浓,和林婉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林婉不是没有察觉。
她开始试探着问:“你们公司最近业务这么忙吗?”
“那些客户……都是什么样的人?”
起初陈默还会编造细节敷衍,后来便越来越不耐烦。
“说了你也不懂!
不就是花天酒地那一套吗?
你以为我想去?
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难道像以前一样,一辈子挤在破房子里,吃碗泡面加个蛋就高兴得不行?”
他看到她眼眶瞬间红了,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受伤。
那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那是他们共同珍藏的、最珍贵的记忆,却被他用来当作伤害她的武器。
“陈哥?
陈哥你在听吗?”
周雄的声音将陈默从懊悔的回忆中拉回,“明天晚上,就这么说定了啊!
给你介绍真老板,机会难得!”
陈默看着手中那块为了给儿子凑医药费而准备当掉的手表,又听着电话里周雄描绘的、与他眼下困境格格不入的“繁华”,一种极致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用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说道:“周雄,我说了,明天有事。
以后……这种局,别再叫我了。”
说完,他首接挂断了电话,将周雄的聒噪彻底隔绝。
他不再犹豫,拨通了那个当铺学弟的电话。
一番简单的沟通后,对方同意他明天一早过去。
解决了钱的问题,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却依旧悬着。
他不知道乐乐的病严不严重,更不知道,明天在医院,他将如何面对那个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前妻……林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