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不动了也不想卷了动画

键盘敲下最后一个句号，保存，发送。窗外城市的霓虹早已亮起，办公室里只剩下我，

还有头顶那排惨白日光灯管嗡嗡的哀鸣。又一天，结束了。

颈椎和腰椎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酸胀信号，我瘫在工学椅上，感觉灵魂都被抽空，

只剩下被KPI和日报反复捶打后的躯壳。摸出手机，机械地刷着。明星八卦，社会新闻，

游戏更新……光怪陆离的信息流滑过，却填不满心里的空。

直到一条标题突兀地撞入眼帘：“阴司也有KPI？提前给自己烧纸，下面有人好办事！

”鬼使神差地点开。帖子写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地府也讲关系，打点到位，

下去之后能分到投胎快速通道、VIP待遇，甚至能活动个一官半职，免受轮回之苦。

发帖人信誓旦旦，自称祖上干过阴差，还附了几张模糊不清的“古籍”截图。

荒谬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脑子里闪过的，

是白天老板那张唾沫横飞的脸：“公司就是家！要奉献！年轻人不要总想着躺平！

”是银行卡里那点可怜巴巴的余额，是下个月又要交的房租，是永远也完不成的绩效，

是看不到头的，名为“奋斗”的泥沼。死都死不起吗？不，也许死得起，

还能死得比别人舒服点。一种混合着绝望和恶作剧的冲动攫住了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第二天，我绕到公司后街那家不起眼的殡葬用品店。

店主是个面无表情的老头，对我这个活人来自购纸钱毫无反应。

我指着店里印着“天地银行”、面额动辄“壹億圓”的冥币，“那种，给我来十捆。

”又看到旁边花花绿绿的纸扎别墅、跑车、iphone，“这些，也各来一套。

”老头慢吞吞地打包，浑浊的眼睛瞥我一眼：“地址写哪儿？”“……不用写地址。

”我顿了一下，“烧给……我自己。”老头的手停都没停，仿佛听过比这更离谱的要求。

“哦。”从那天起，我的996福报里，又多了一项固定日程。深夜加班回家，

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在租屋那个小小的、对着城市虚无夜空的阳台上，

点燃一个小小的金属盆。火焰腾起，舔舐着那些粗糙的黄纸，把它们变成蜷曲的黑色灰烬，

乘着热风打着旋儿往上飘。我一边烧，一边低声念叨，

像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辛苦下面的兄弟们打点，不够还有，

千万别客气……保佑我……嗯，下去的时候别太受罪。”有时候也吐槽几句老板，

咒骂几句甲方，反正，下面的人，大概也算自己人吧？起初没什么感觉，

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但烧着烧着，竟也成了习惯，

成了这压抑生活中唯一能自主掌控、并带点荒诞希望的角落。变化发生在一个多月后。

先是感觉身体莫名轻松了些，常年跟随的亚健康疲惫感褪去不少。接着，

那个纠缠了我小半年的项目，居然磕磕绊绊地通过了，

虽然奖金被老板以“公司困难时期”为由克扣了大半，但总归是结束了。最离谱的是，

有次过马路差点被一辆闯红灯的电瓶车撞到，那车却在离我几厘米的地方诡异侧滑，

摔了出去，我毫发无伤。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有用吧？这个念头让我烧得更起劲了。

从十捆加到二十捆，后来干脆按“箱”买。阳台那个小铁盆换成了大的陶瓷盆，

每晚都烧得火光熊熊，烟气缭绕，估计隔壁邻居都在怀疑我在搞什么邪教仪式。

直到那个晚上。那不是普通的梦。感觉太真实了。没有预兆，眼前一花，

我就站在了一个……办公室里。惨绿色的灯光是主要光源，照得一切阴森森的。

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陈年纸张和香烛混合的霉味。几张老旧的木头办公桌拼在一起，

上面堆着小山一样的卷宗，一直摞到天花板。一个穿着皱巴巴、类似某种廉价制服的身影，

正伏在桌前，对着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着，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抬起头，

露出一张憔悴到极点的脸，眼袋大得能装下乒乓球，脸色是那种长期熬夜的青灰色。

“您……可算来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

我懵了：“这是哪儿？你谁啊？”“鄙人……鄙人是本地城隍司下属，

幽冥钱庄资产管理部的，姓王，您叫我小王就行。”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手里抓着一卷泛黄的、像是宣纸的东西。“资产管理部？”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对！

就是管……管您烧下来的那些钱！”小王几乎是扑过来，把那张纸塞到我手里，“您看看！

您自己看看！”纸上是用毛笔写的繁体外加一堆看不懂的符文，

但我能清晰地理解其中的意思——“紧急通告：阳世公民XXX我的名字超额焚烧冥资，

致本地府库冥币存量急剧攀升，引发区域性通货恶性膨胀，

阴司货币体系面临崩溃风险……”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该储户个人阴司账户余额，

已超过本地府库储备金总额，位列本区阴间富豪榜榜首。经研判，

其行为已严重扰乱地府金融秩序，

影响幽冥社会稳定……”我拿着那张还带着阴冷气息的公文，目瞪口呆。小王捶胸顿足，

简直要哭出来：“大佬！祖宗！求求您行行好，别再烧了！真的不能再烧了！

您知道现在下面什么情况吗？一碗孟婆汤原来三个铜板，现在涨到三万！

忘川河畔的渡船票翻了一千倍！投胎摇号中介费高得吓人！底层鬼民怨声载道，

我们司里上个月文明单位评比直接被一票否决了！”他越说越激动，

抓着本来就没几根的头发：“我们司长已经连续开了七天七夜的会了，头发都快薅光了！

下面物价飞涨，维稳压力巨大！我们……我们这些基层公务员的年终奖，都快被您烧没啦！

绩效全扣光了！”他红着眼圈，死死抓着我的胳膊，冰凉的触感让我一哆嗦：“算我求您了，

给条活路吧！您阳寿还长着呢，攒那么多下面花不掉，真的没必要啊！”我张了张嘴，

看着眼前这位濒临崩溃的阴间公务员，脑子里一片空白。千言万语，

最终汇成一句发自灵魂的疑问，在这间诡异的绿色办公室里响了起来：“那个……你们地府，

也发年终奖？”小王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凝固的表情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抚平的纸，

小王嘴角抽搐了几下，似乎想反驳我这不合时宜的关注点，

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更深重的叹息，带着地下十八层般的疲惫。

“大佬……重点不是年终奖啊！”他几乎是在哀嚎，冰凉的手指用力掐着我的胳膊，

那股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是秩序！地府的金融秩序要崩了！

您知道现在‘冥通银行’的汇率成什么样子了吗？阳间一块钱人民币买的纸钱，到了下面，

因为您这疯狂输入，购买力已经跌得不如一张废纸了！寻常鬼民积攒几辈子的那点家底，

全成泡影了！下面现在……现在都快暴动了！”他另一只手挥舞着，

指向办公室窗外——那是一片更浓重的、翻滚着的黑暗，

隐约似乎能听到一些模糊的、愤怒的喧嚣声。“您听听！听听！这都是抗议游行……不，

是暴乱的鬼魂啊！再这样下去，我们城隍司的大门都要被他们拆了！”我侧耳细听，

那黑暗里确实传来阵阵呜咽般的风声，

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还我血汗钱”、“抵制通胀”的呼喊，让我脖颈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可……可我烧的时候，也没个使用说明啊？”我试图辩解，底气却不足，

“帖子只说多烧点好办事，没说还有额度限制……”“哪个杀千刀发的帖子！

”小王猛地一拍桌子，那老旧的木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桌上的算盘珠子跳起老高，

“我们正在溯源！一定要把那扰乱阴阳经济秩序的混蛋揪出来，打入拔舌地狱去排版！大佬，

您不一样，您这是无心之失，但后果太严重了！”他凑近我，

青灰色的脸几乎要贴到我鼻子上，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机密感：“上面……我是说，再上面的‘天庭管委会金融稳定办公室’，

已经注意到异常数据流了。再不平抑这场由您引发的冥币泡沫，一旦触发阴阳平衡警戒线，

就不是扣年终奖那么简单了！搞不好要‘地府重组’，‘机构优化’！我们整个司，

从司长到我这看门……啊不，资产管理的小鬼，全都得去轮回道排队投胎畜生道避风头！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地府也有“重组优化”？也要“毕业”员工？这熟悉的味道，

让我这社畜DNA狠狠动了，甚至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荒诞感。“那……那我该怎么办？

”我下意识地问，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捅了个大篓子，“我把烧下去的钱……捐了？

搞个地府慈善基金？”“没用的！”小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货币超发是系统性问题！

您个人捐赠只是杯水车薪，而且操作起来流程复杂，涉及多个部门审批，等手续办完，

估计地府经济都硬着陆八百回了！”他喘了口气，

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快速见效！”“什么办法？”“您，得在下面，

把钱花出去！”小王一字一顿地说，“大规模、快速地消费！把超发的冥币流动性回收回来！

而且，必须是在我们指定的、能快速产生‘GDP’的领域！”我懵了：“花……花掉？

可我人还在上面啊！怎么下去花？”“我们有‘托梦跨境指定消费通道’！

”小王显然早有准备，飞快地从那堆卷宗里抽出一张闪着幽光的、类似二维码的图案，

塞到我手里，“您拿着这个，下次……不用下次，就现在！您回去之后，

意识清醒时默念三遍‘阴司消费，拉动内需’，就能激活通道，

连接我们官方的‘幽冥优选’购物平台！”“幽冥……优选？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对！里面商品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