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界行走者

我叫林轩，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刚刚熄灭，客厅的灯光还没打开，

只有窗外零星的霓虹灯闪烁。我趁着这短暂的黑暗许了个愿——希望高考能顺利。灯光亮起，

妈妈微笑着看我。就在这时，我无意间瞥见了对面墙上的镜子。镜子里，

那个穿着校服、头发有些凌乱的“我”，嘴角正缓缓向上扯起，

露出了一个绝对不属于我的、充满讥诮和恶意的笑容。我浑身一僵，

手里的蛋糕叉子“哐当”一声掉在盘子上。“小轩？怎么了？”妈妈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我猛地摇头，再看向镜子时，里面已经恢复了正常，

只有我那张因为惊骇而略显苍白的脸。是我看错了？学习压力太大出现幻视了？

这种诡异的感觉并非第一次。1从小到大，我偶尔会在镜子里看到一些细微的异样，

比如眼神突然变得陌生，或者嘴唇微动仿佛在说什么。但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更让我困扰的是，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莫名其妙地呕吐出一种黑色的、粘稠的液体。

去医院检查过几次，都查不出原因，最后归结为童年那次“误食农药”留下的后遗症，

开了些调理肠胃的药就不了了之。妈妈收拾完餐桌，让我早点休息。我回到自己的房间，

心里却无法平静。那个镜中的笑容太真实了。我走到书桌前的镜子旁，

仔细端详着里面的自己。除了脸色差了点，似乎没什么不同。“看够了吗？

”一个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我吓得后退一步，撞在床沿上。“谁？！

”“还能是谁？”那个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戏谑，“和你共享这具身体十五年的……房客。

”我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不是幻听！“你……你是什么东西？”“东西？

真没礼貌。”声音嗤笑一声，“按照你们人类的分类，我大概属于‘异常’或者‘收容物’？

他们喜欢叫我‘镜魔’。”镜魔？收容物？这些词让我头皮发麻。“你为什么在我身体里？

”“为什么？”镜魔，或者说“影”，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回忆的悠远，

“因为你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啊，小家伙。”“你胡说！”我几乎要喊出来。“胡说？

”影慢条斯理地说，“还记得你‘误食’的那颗糖果吗？味道是不是特别甜？

甜到让你感觉不到里面掺了什么东西。送到医院时，你的大脑已经停止活动了。而我，

恰好路过，觉得这具空壳房子还不错，就住了进来。是我让你重新‘活’过来的。

”它的话打破了我十八年来对自我认知的基础。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地活了下来，

却没想到，活下来的根本不是我？

“不可能……那我这些年……”“是我在维持这身体的运转，

模拟着‘林轩’这个角色的成长和情绪。”影打断我，语气带着一种造物主般的傲慢，

“当然，偶尔也需要排解一下代谢废物，比如你吐出来的那些‘黑水’。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别那么沮丧。”影的声音充满诱惑，

“至少你还‘存在’，不是吗？而且，因为我们共生太久，

你的灵魂碎片和我的力量已经有些……混合了。某种意义上，你既是死去的林轩，

也是新生的‘我们’。”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妈妈去开了门。

我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男声。“您好，我们是民俗异常调查局的。

关于您的儿子林轩，我们需要和他谈谈。”我的心沉了下去。2来到客厅，

我看到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为首的那个大约三十多岁，面容冷峻，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他出示了一个带有奇怪徽章的证件。“林轩同学，我是陈默。”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根据我们的记录，你在三岁七个月时，因误食含有强效有机磷的糖果，被送往市第三医院，

经抢救无效，宣布脑死亡。”妈妈在一旁捂住了嘴，眼泪无声滑落。她显然知道部分内情。

陈默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资料。上面是泛黄病历的扫描件，

还有一张躺在病床上的孩童照片，身上插着管子，脸色青紫。那眉眼，

依稀就是我童年照片里的样子。“这不可能……”我喃喃道，身体开始发抖。“这是事实。

”陈默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一个编号CN-714，

危险等级评定为SSS的异常收容物——‘镜魔’，在你死亡后寄生并占据了你的身体。

它模拟了你的生命活动，并逐渐构建了一个人格。”我猛地想起影刚才的话，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为了最终确认，我们需要进行一次现场验证。

”陈默对身后的两名手下示意。那两人抬进来一个用黑布覆盖的方形物体。黑布掀开，

是一面古老的银镜，镜面像水银一样缓缓流动。“这是‘真实之镜’，

可以映照出异常的本相。”陈默指向镜子，“请站过去。”我抗拒地后退，

但那两名特工已经一左一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半强迫地将我带到镜前。我看向镜中。

起初还是我惊恐的脸。但下一秒，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起来。

我的影像开始扭曲、变形，皮肤变得半透明，显露出下方如同黑色神经网络般的结构。

在那网络的核心，胸腔的位置，盘踞着一团不断蠕动、由阴影和银色光点构成的混沌物质。

与此同时，陈默手腕上的一个仪器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最终定格在一个血红色的“SSS”上。“验证通过。高危寄生体，污染等级确认。

”陈默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如刀。“执行强制收容程序。

”冰冷的金属手铐锁住了我的手腕。在被带出家门的那一刻，我最后回头。母亲瘫坐在地上，

绝望地哭泣。而客厅那面普通的穿衣镜里，“我”正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别怕，

我们是一体的。”3我被押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车窗是单向的。

车子行驶了很久，最终进入一个隐蔽的地下设施。“民俗异常调查局第七收容中心”。

冰冷的金属牌上写着这样的字眼。这里的一切都是单调的白色和灰色，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臭氧的味道。我被带到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

除了一张固定在地上的床和一个不锈钢马桶，什么都没有。一面墙壁是巨大的单向玻璃，

我知道后面一定有人在观察我。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欢迎来到新家，虽然条件差了点。”影的声音适时地在我脑中响起，

带着一丝嘲弄。“现在怎么办？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我在心里问它，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我。“通常来说，对于我这种级别的‘异常’，

他们的标准流程是‘分离’然后‘收容’或者‘销毁’。”影的语气听起来居然有点轻松。

“分离？”“就是想办法把我从你这具身体里弄出来。”“那……那我呢？”我声音发抖。

“你？”影轻笑一声，“你觉得，强行撕开一个共生融合了十五年的灵魂，会是什么结果？

最好的情况，你变成植物人。更大的可能，是‘砰’的一声，我们一起玩完。

”我瘫坐在冰冷的床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接下来的几天，生活变得极其规律。

定时送来的无色无味的营养膏，定时的身体检查，以及定时的“心理评估”。

所谓的心理评估，更像是一种审讯。一个穿着白大褂，表情冷漠的女人会问我各种问题。

“你最近是否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镜中的影像是否还在与你交流？

”“你是否回忆起三岁之前的任何细节？”我按照影的提醒，尽量保持沉默，

或者给出模糊不清的回答。但内心的压力与日俱增。陈默来过一次，隔着观察窗看着我。

我冲到他面前，拍打着厚厚的玻璃。“放我出去！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陈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林轩，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镜魔’以宿主的负面情绪和生命能量为食，历代宿主最终都会被它完全吞噬，

变成只知破坏的怪物。我们的职责是消除这种风险。”“历代宿主？”我捕捉到这个词。

陈默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助手递过来平板。屏幕上快速闪过几张图片，

都是不同时代、不同性别的人，但他们的最终影像都扭曲恐怖，眼神空洞，

皮肤下透出黑色的脉络，和我之前在“真实之镜”里看到的景象十分相似。

图片标注着“已收容”或“已净化”。我感到一阵窒息。“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未来。

”陈默的声音冰冷，“分离手术是唯一的机会，尽管成功率不高。”他离开后，

我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他说的……是真的吗？那些宿主……”我在心里问影。

影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是真的，也不是。他们确实都死了。但所谓的‘吞噬’，

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我们的共生关系很特殊，十五年……太久了。强行分离，

确实会要了我们俩的命。”“那我该怎么办？等死吗？”“当然不。”影的声音带着诱惑，

“我们可以……合作。”“合作？”“把身体更多地交给我来控制。

我能感觉到这地方的‘规则’和‘缝隙’。我们可以逃出去。”逃亡？

这个念头让我心跳加速。但信任一个占据我身体的“怪物”？就在这时，

房间的喇叭响了：“编号734，林轩，分离手术定于明日上午九点进行。请做好准备。

”准备？准备去死吗？恐惧压倒了一切。“好！”我下定了决心，“我们怎么做？

”4“首先，你需要放松，彻底放弃对我力量的抵抗。”影指导着我，“等下次送餐的时候，

集中精神，盯着送餐口那个守卫的眼睛。我会通过你的视线作为桥梁，暂时影响他的心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终于，送餐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