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稀释的鲜血,涂抹在高楼林立的城市天际线上。
林晓提着精心挑选的栗子蛋糕,脚步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脑海中己经预演了无数遍妹妹林晚看到蛋糕时,那双浅褐色眼睛会如何瞬间被点亮,漾起如同碎星落湖般雀跃的光彩。
林晚,她在这个冰冷城市里唯一的暖源,唯一的锚点。
想到妹妹,连地铁上拥挤人群可能带来的杂乱情感触碰,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
用钥匙打开家门,一股不同寻常的、过于凝滞的空气扑面而来。
玄关的灯反常地亮着,像是在刻意迎接,又像是在掩盖某种不安。
客厅却陷在一片反常的昏暗里,只有窗外残存的天光,勾勒出家具沉默而模糊的轮廓。
“晚晚?
我回来了。”
林晓习惯性地唤道,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回响。
没有回应。
没有熟悉的、踢踢踏踏跑过来的脚步声,没有那声带着笑意的“姐!”。
一种冰冷的、细蛇般的不安感,悄无声息地顺着林晓的脊椎攀爬。
双胞胎之间那种玄妙而模糊的感应,此刻正发出尖锐却无声的警报。
“晚晚?
别躲了,快出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提高了声音,试图用轻松掩盖心底骤然涌起的恐慌,换上拖鞋,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走进了客厅。
然后,她看到了。
客厅的电视开着。
巨大的屏幕上,没有节目,没有影像,只有一片跳动闪烁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雪花点,发出持续而单调的“沙沙”声。
那声音填充着整个寂静的空间,像无数只虫子在耳膜上爬行。
沙发上随意丢着林晚常抱的那个柔软的南瓜抱枕,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无不同,唯独缺少了那个总是带着鲜活气息、会扑过来给她拥抱的身影。
蛋糕盒从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轻响,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林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步步走向妹妹的卧室。
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昏暗如同怪兽潜藏的巢穴。
“晚晚……”她推开门,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卧室里空无一人。
窗外的暮色为房间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书桌、床铺、衣柜都沉默地矗立着,仿佛在保守一个可怕的秘密。
空气中,除了林晚常用的那款花果香调香水残留的甜香,还混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铁锈**与**陈旧纸张**的气味,这气味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心。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被书桌中央那样东西牢牢抓住——那是一本摊开的、厚厚的手稿。
纸张是陈旧的焦黄色,边缘卷曲破损,与林晚那些色彩明快、充满设计感的时尚杂志和艺术书籍格格不入。
它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摊开在那里,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在妹妹干净的书桌上。
是那本《七日回魂》。
那本她几个月前,因为其内容过于黑暗、心理描***实得令人极度不适,仿佛字里行间都渗透着作者疯狂的恶意,而最终写下严厉退稿意见的手稿。
它怎么会在这里?
林晚从不干涉她的工作,更不会将她明确表示厌恶的东西带回家!
林晓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一步步走近书桌,仿佛走向一个审判台。
手稿旁,放着半杯早己冷透的咖啡,杯沿还残留着一点点淡粉色的、属于林晚的唇印。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知道这很冒险,知道触碰这件与妹妹失踪明显相关的物品可能会带来什么——那些不受控制的记忆碎片、那些属于他人的痛苦情绪,会像病毒一样入侵她的意识。
但她没有选择。
为了林晚,她永远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她伸出右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轻轻触碰到了那冰凉的咖啡杯壁。
刹那间,世界轰然倒塌,意识被强行拖入一片**情绪的暴风雪**之中。
冰冷、粘稠、令人窒息的恐惧是主调,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入她的神经。
混杂着强烈到刺鼻的、被黑暗魅力吸引的好奇,以及最后时刻爆发出的、撕裂灵魂般的无助与绝望!
这些不属于林晓的情感,如同高压水枪般强行注入她的意识,冲刷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她“看”不见具体的画面,却无比真实地“感受”到——林晚翻阅手稿时,最初那种被禁忌吸引的战栗;随之而来逐渐加深的沉迷,像一步步踏入看似美丽却致命的流沙;然后是某个无法挽回的转折点,恐惧如同巨蟒骤然缠紧心脏,仿佛有一只冰冷粘腻的手从泛黄的书页中伸出,扼住了她的咽喉;最后,是溺水般的挣扎,是想要尖叫却被无形之力捂住嘴巴的绝望,是灵魂被强行从温暖光明之地拖入冰冷、充满窃窃私语的无尽深渊的失重感……“啊!”
林晓猛地抽回手,仿佛触碰的不是咖啡杯,而是烧红的烙铁。
她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几本书籍哗啦啦掉落在地。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那不是梦,也不是错觉。
林晚出事了,而且与这本诡异的手稿息息相关!
那冰冷的绝望感,是如此真实,如此……临近。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摊开的、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七日回魂》手稿上。
书页,在她眼前,开始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