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卷着雪沫子,像刀子一样刮在梅儿脸上。
她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里屋传来母亲王桂芬尖利的声音,刺得她耳膜生疼。
“…… 那李家彩礼必须再加二十斤棉花,三床新被褥,不然就别想娶走梅儿!”
王桂芬的声音里满是算计,“她弟弟明年要娶媳妇,彩礼钱还差一大截呢,不趁这时候多要点,以后喝西北风去?”
“娘说得是。”
弟弟狗剩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等我娶了媳妇,就让她给您生大胖孙子,到时候您就等着享福吧。”
梅儿的心像被冻住的冰块,一点点碎裂。
她才十六岁,本该是坐在学堂里读书的年纪,可从记事起,她就像家里的老黄牛,不停地干活,不停地被索取。
为了给弟弟凑学费,她十三岁就辍了学;为了给父亲治病,她跟着邻村的瓦匠去工地上搬砖,累得吐血也不敢吭声;现在,他们要把她卖给邻村那个瘸腿的老光棍,就为了给弟弟换彩礼。
“我不嫁……” 梅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王桂芬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抖动:“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
爹娘养你这么大,让你为家里做点贡献怎么了?
要不是为了狗剩,我能舍得让你嫁那么远?”
父亲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模糊不清,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梅儿,听话,都是为了这个家。”
梅儿看着眼前这两个她从小敬爱的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她的付出,在他们眼里,从来都是理所当然。
她的命,在他们眼里,远不如弟弟的彩礼重要。
高烧不退的梅儿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模糊。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短暂而卑微的一生,像一株生长在墙角的野草,默默地承受着风雨,最终被无情地践踏。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如果有来生,她再也不要做那个任人宰割的梅儿!
黑暗吞噬了她,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
“梅儿,梅儿,快醒醒!”
谁在叫她?
梅儿费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土炕上,身上盖着打了补丁的被子。
“你这孩子,怎么睡这么沉?
赶紧起来,张家婶子来说媒了,对方是城里的工人,条件好得很,你可得好好表现。”
王桂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梅儿猛地坐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愣住了。
墙上的日历显示,现在是她十五岁那年的春天。
她…… 重生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光滑而有弹性,没有了前世的粗糙和疲惫。
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的手,虽然有些薄茧,但并不像前世那样布满伤痕。
这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悲剧发生之前!
王桂芬见她愣着不动,推了她一把:“发什么呆呢?
赶紧起来梳洗一下,别给我丢人现眼。”
梅儿看着王桂芬那张刻薄的脸,前世的怨恨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恨意,淡淡地说:“我不嫁。”
王桂芬愣住了,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嫁。”
梅儿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王桂芬,“我要去读书。”
“读书?”
王桂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还不是要嫁人?
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己经答应了,对方给的彩礼足够你弟弟娶媳妇了,你别想反悔!”
“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梅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弟弟要娶媳妇,让他自己去挣彩礼,别想打我的主意。”
王桂芬气得跳了起来:“你个死丫头,你是不是疯了?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报答我?
我告诉你,今天这婚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我不嫁。”
梅儿站起身,走到门口,“如果你们再逼我,我就去告你们买卖人口。”
王桂芬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梅儿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梅儿决绝的背影,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梅儿走出家门,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改变命运的路还很长,但她己经准备好了。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再也不会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