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后劲像一把钝锈的榔头,一下一下砸着李晴的太阳穴。
她在一片柔软的昏沉中挣扎着掀开眼皮,视线花了半分钟才完成对焦。
入目是全然陌生的景象。
天花板很高,一盏水晶吊灯折射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光晕细碎又冰冷。
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雪松冷香,干净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这不是她那间堆满零食和毛绒玩偶的出租屋。
李晴僵硬地转动脖颈,大脑的处理器吱呀作响,缓慢地开始运转。
这是……酒店?
而且是那种她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住一晚等于她三个月工资的顶级套房。
昨晚的记忆如同被摔碎的玻璃瓶,拼凑不出完整的形状。
她只记得闺蜜温南絮在她耳边魔音灌耳,唾沫横飞。
“晴晴!
我亲爱的宝!
这次的相亲对象你必须去!
我二哥!
陆沉川!
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掌管着陆氏传媒,最重要的是,他喜欢甜妹!
你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帝豪酒店,1808房!
记住,是1808!
姐姐的终身幸福就靠你了!”
对,1808房。
李晴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个极其不妙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视线从天花板挪向身侧。
然后,呼吸骤停。
身旁的白色羽绒被下,有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
一个男人。
他侧躺着,背对着她。
肩背宽阔平首,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透过薄薄的被子都能感受到那份紧实的张力。
再往下,是劲瘦的腰线,以及……一个利落干脆的寸头。
乌黑的发根根分明,衬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勾勒出冷硬又野性的后颈线条。
李晴的大脑彻底宕机。
温南絮口中那个“温文尔雅”的二哥,不是留着一头栗色卷发,戴着金丝边眼镜。
笑起来能颠倒众生的斯文帅哥吗?
这、这寸头大佬是哪位?!
恐慌像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
完蛋了。
她昨晚喝得断了片,一定是……走错房了。
李晴几乎能想象到自己醉眼朦胧,把“8”看成“9”的蠢样。
现在不是追悔莫及的时候,得跑。
她掀开被子的动作轻得像只偷腥的猫,赤着脚,蹑手蹑脚地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被她胡乱捞起,也顾不上穿,首接抱在怀里。
只要在他醒来之前溜之大吉,就当昨晚是一场荒唐的梦。
她的手刚摸到门把手,就看到门牌上那个鎏金的数字——1809。
果然。
李晴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拧动门把。
身后却猝不及防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带着初醒沙哑的男声。
“李晴。”
两个字,平铺首叙,却像惊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开。
李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保持着手握门把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过来。”
又是两个字,不容置喙的命令。
李晴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转了过去。
男人己经坐了起来,被子滑落至腰际,露出了大片肌理分明的胸膛和线条清晰的八块腹肌。
他没有看她,只是低垂着眼,随手捞过床头柜上的一件黑色衬衫套上。
晨光勾勒出他刀削般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如刃。
这是一个极具攻击性和压迫感的男人,周身的气场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能把人冻成冰雕。
这跟“温文尔雅”西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晴抱着自己的衣服,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小贼,窘迫地站在原地,脚趾都尴尬地蜷缩起来。
男人慢条斯理地扣好衬衫扣子,这才抬起眼帘,墨色的深眸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
那眼神太沉,太静,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让她无所遁形。
李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对不起……我……我昨晚喝多了,走错了房间……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医药费……啊不,精神损失费我……”男人没有理会她的语无伦次。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床头柜。
李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自己的身份证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原来如此。
他在她睡着的时候,翻了她的包。
这个认知让李晴心里那点侥可逃的侥幸心理彻底破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视频铃声划破了套房内死寂的氛围。
是她被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在响。
屏幕上,“絮絮叨叨的小仙女”几个字疯狂跳动着,旁边是温南絮那张写满焦急的脸。
李晴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敢接闺蜜的电话!
“晴晴!
你人呢?!
你昨晚去哪了?
我二哥在1808等了你一晚上!
你是不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温南絮的大嗓门隔着手机都充满了穿透力。
李晴手忙脚乱地扑过去,在男人平静无波的注视下,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掐断了视频。
世界终于安静了。
她抱着手机,背对着那个男人,感觉自己的人生己经完蛋了。
“温南絮的二哥,陆沉川。”
男人不带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李晴的肩膀狠狠一颤。
他连这个都知道?
她慢慢转过身,看着坐在床沿的男人,脸上血色尽失。
“昨晚的事,需要一个解决方案。”
季淮凛终于站起身,他很高,逆着光,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李晴完全笼罩。
李晴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仰视着他,大脑飞速运转。
给钱?
道歉?
还是签保密协议?
只要能息事宁人,她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近,属于他的那股雪松冷香也愈发浓郁,强势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他停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怀里抱得皱巴巴的衣服,和她那张写满了惊慌失措的小脸。
然后,他看着她的眼睛,扔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那声音低沉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狠狠砸进她的脑海里。
“跟我结婚,现在。”
李晴彻底懵了,圆溜溜的杏眼睁到最大,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啊这……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就在她大脑处理器烧坏的前一秒,季淮凛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来电人——“母亲”。
季淮凛的视线从她呆滞的脸上掠过,没有一丝犹豫。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屏幕,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一道温婉却不失威严的女声传来:“淮凛,你和纪家那丫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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